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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霁月光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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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山门,两名劲装大汉迎上来道:“几位如何称呼?”周晋道:“在下周晋,这几位是我的朋友。”其中一名马脸大汉道:“周少侠可有主人的请帖,可否容小人们一看?”周晋道:“我等慕名而来,实未收到贵庄主的请帖。”两名大汉对视一眼,说话的仍旧是那马脸汉子,语气却已远不如刚才恭敬:“既是如此,那几位便随我来。”

众人跟着那大汉走,不仅没进入山庄的大门,反而离它越来越远。最后到了一地,地上残留着数十个新木桩,像是临时腾出来的一块空地,塔着数十间草棚,约有三、四百人,三人一堆,五人一群聚在一块儿吃酒耍拳,摸牌赌钱,显然都是和他们一样没请帖的武林豪杰,被安置在此。马脸大汉带他们到了一间空着的草棚里,道:“庄上屋舍有限,只好请诸位在此屈就一晚,酒饭稍后就会送到。招呼不周之处,还望几位海涵。”周晋道:“哪里的话,是我们叨扰了。”那大汉道:“几位若是没其他吩咐,小人便先行告辞了。”周晋道:“兄台慢走!”

这草棚甚是简陋,除了一张八仙桌、四条板凳便只有两张木榻,地上还有水洼。易琴心不曾受过这待遇,不悦道:“什么嘛,真是狗眼看人低,一听说我们没请帖便立马翻脸不认人,让我们住这跟猪圈似的破地方,什么待客之道嘛!”

张夜书道:“我们不请自来,本不是客,何谈待客之道?”

周晋道:“歩青所言甚是。姑娘挑肥拣瘦,当这里是自己家呢?还有啊,你心中纵有不平,也别大声喊出来,让人听到了,你被说没教养事小,我们被轰下山事大。”易琴心道:“姓周的,你说什么,我没教养!有本事你再说一遍!”周晋道:“没啊,姑娘德行这么好,怎么会没教养呢。”说着伸个懒腰往外走。易琴心道:“这还像句人话。”周晋道:“女子无才便是德,姑娘难道没听过?哈哈!”易琴心道:“好呀,竟敢说我不学无术。你站住,看我不撕烂你一张臭嘴!”周晋道:“本少爷可没空理你。我还要到外面赌几把呢,歩青要不要一起来?”

张夜书解下背上的琴,低头抚着弦道:“弦断了一根,还未曾修理,你去吧。”

易琴心道:“既然表哥不去,那我便屈尊陪你去好了。”周晋道:“去是可以,但我有言在先,你不许乱讲话,给我添乱,要知道祸从口出啊大小姐!”易琴心满口答应:“行行行,我只看不说可以了吧!”她答应得这么爽快,周晋反而更不放心,道:“你最好记得你说的话。”

周晋和易琴心只管往人堆里扎,来到一张赌桌前,见是赌大小。瞧了一会儿,便瞧出有三个赌徒是那坐庄的托儿,合伙来圈钱的,他十一岁便出入赌场,算起来也是“老江湖”了,这些人的手段,骗得了一般人,却逃不出他的火眼金睛。周晋也不道破,因为他正想顺藤摸瓜,趁此捞一笔。他以己度人,从坐庄的角度去判断下一步开大开小,每一次都所料不差。未免坐庄的起疑,他下注不多,但断断续续赢了十几把,粗略一算也有两三百两银子落入囊中,够他舒舒服服地活到贵阳了,便只看不玩。

那坐庄的是个肥胖的矮子,说话时一撇八字须不住地抖动:“正所谓富贵险中求,少侠的手气如ri中天,何不下大一点,再痛痛快快地玩上几把?”周晋道:“月盈则亏,物极必反,乃是恒久不变的天道,再好的运气也有用尽的时候。做人不能太贪,见好就收才是长久之计。”

易琴心在一旁看得手痒,问周晋道:“喂,我可以玩一下么?”周晋道:“当然,请便!”易琴心十指相抵,吞吞吐吐道:“嗯……那个,借我些钱。”周晋笑道:“敢情你没钱啊?”易琴心道:“谁说我没钱了,只是凑巧没带在身上罢了。你借是不借!”周晋道:“借,当然借!不过这利息……”易琴心瞪眼看他,周晋干咳一声,摸出银两道:“咱们这么熟,谈钱伤感情,这利息就免了。不过我的身家xing命全在这里,姑娘可省着点花。姑娘若是一口气花光了,在下身无分文,只好讨饭回贵阳了。”易琴心从他手上抢过钱袋,道:“多话!又不是不还你!”取了一锭十两的银子放在一尺见方的“大”字上。

那坐庄的道:“买定离手!”粗短的五指抓住骰盅盖子往上一拉,一声吆喝:“一、三四,小!”易琴心压的那十两银子便夹在一堆金银和银票中,伴随着现场的一片嘘声被那坐庄的扫了过去。易琴心仍是压大,这一次开的还是小,又有二十两落入他人之手。周晋附在她耳边道:“这次一定还开小,姑娘还是压小吧,别在一棵树上吊死。”易琴心死要面子活受罪,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改压小,周晋的话,反而让她坚定了压大的决心,道:“我就压大,我还不信邪了,他能一辈子都开小!”一冲动,又输了四十两银子。周晋在一旁隔岸观火,幸灾乐祸道:“不吃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让你压小,你自以为是,非得压大,看看,遭报应了吧。”气得她杏眼圆睁:“都是你这乌鸦嘴,害得我又输了!”脑袋一热,将剩下的银子一股脑儿全推到赌桌上去。周晋反唇相讥:“明明是你意气用事才会输的,我好心提醒倒是千错万错了?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好了还了,我不和你一般见识,也不讲话了,你再输可别推卸责任,冤枉好人。”说着这一局又见分晓,但见三枚骰子,一枚四,一枚五点,一枚六点。易琴心大喜道:“这下是大了吧,我赢了!”

那坐庄的道:“四、五、六,不分大小,通杀。”易琴心听了险的昏了过去,跺着脚质问那坐庄的矮子道:“哪有这道理,你这分明是耍赖么!”那坐庄道:“我说这位姑娘啊,柯某再不济也不缺你那区区几两银子,何必骗你一个小姑娘。我有没有耍赖,在场的诸位都可以做个见证,你也可以问身边那位少侠,看我有没有骗你。”赌桌上的人也都埋怨她道:“是啊。小姑娘,愿赌服输,怎可输了就无理取闹呢。你不赌的话便别在这里碍事,我们还要继续呢。”

易琴心被他们说得哑口无言,只能将无名火都撒在周晋身上:“都是你这个瘟神在我身边,我才会这么倒霉。”周晋道:“是,我是瘟神,你是财神,不到一炷香时间,便送出三四百两银子。”易琴心道:“拿出来!”周晋装傻道:“拿什么?”易琴心道:“你当我这双眼是一对摆件,什么都没看见么?你的银两明明没全都拿给我,还有一部分藏起来了。”周晋心说:“这小丫头眼还挺尖。”矢口否认道:“没啊,不是都交给你了么。”易琴心道:“好啊,你既然言之凿凿,那敢不敢让我搜个身?若是让我搜到了一两银子,你之前借我的钱可都不作数了哟!”周晋道:“别,子曰男女授受不亲!我承认还有私房钱,了那都是我回去见‘江东父老’所需的车马费啊,怎可都用光了。你不是真狠得下心让我讨饭吧?”易琴心道:“我不管,就说你借还是不借!”周晋道:“借,是不可能的。银子是没有的,烂命倒是有一条,想要就拿去!”易琴心道:“你!你无赖!”周晋道:“我是无赖啊,原来你今天才知道呀。”“借过!”人群突然一阵sao动,一个少年从人丛外挤了进来。此人黛眉杏眼,唇红齿白,头戴紫金冠,着纯白se的交领澜衫,外罩一件紫袍,周晋还以为是个女扮男装的姑娘,留意“她”很久,不想“她”一开口,竟是个男人,鸡皮疙瘩顿时掉了一地,因为长得像女人的男人和长得像男人的女人同样叫人恶心。

少年解下扇坠交给那坐庄的道:“我这块玉坠折价五百两,给这位小姐作赌资,赢了算她,输了算我。你看值不值这个价?”那坐庄的看也不看,便道:“够了。”周晋识玉,这块双螭玉坠洁白温润,乃是件难得一见的和田羊脂玉,单单这块玉,便值五百两,何况雕工鬼斧神工,寥寥几刀,却让两条螭龙呼之yu出,栩栩如生,无疑是出自名家之手。这样的玉器,就是有钱也未必能买到,若是落入凡夫俗子手中,就可惜了。

易琴心道:“你我非亲非故,我凭什么收你的东西?”周晋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么。”易琴心和那少年都红了脸,易琴心道:“常言道无功不受禄,我也不白拿你的,我若是把你的坠子赌输了,便将手上这对镯子抵了给你。”周晋心道:“大小姐,你这对手镯虽也价值不菲,然而和人家的双螭玉坠一比却是小巫见大巫了,又怎能相提并论?也不怕贻笑大方。”

紫衣少年道:“这……送出去的礼,岂有收回之理?”易琴心道:“本姑娘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便这么说定了。大叔,我这一次压的还是大,不信你还能开小!”那坐庄的道:“那姑娘可擦亮眼睛看好了!”手按着骰盅,喝一声:“起!”但见是三颗骰子各为二点,五点和六六,三者相加是十三点,开的是大。坐庄的啐道道:“晦气!姑娘,这玉坠还给你!”易琴心见这一把不仅翻了盘,将输了的悉数赢回,还净赚了一百多两,不禁芳心大悦,和紫衣少年道:“幸亏没把玉坠输了,现在完璧归赵。另外多谢你了,这些钱你就拿去买碗酒喝吧!”她区分不出银两的面值,随手捡了两锭最大的连同玉璧一并塞到紫衣少年手上,对周晋把头一扬:“我们走吧!”

回草棚的路上,易琴心斜眼看着周晋,道:“看到这么多银子,很是羡慕吧?不过你放心,为了惩罚你不肯再借我银子,我一个铜板也不会还你的!”周晋笑而不语。易琴心扫兴道:“你笑什么?”周晋道:“我笑姑娘被人骗了,非但不知道,还很得意。刚刚那伙人一看就知是老千,专门钓像姑娘这样的又笨又出手阔绰的肥鱼上钩呢。”易琴心不信道:“不可能!他们若真是老千,最后又怎会甘心让我赢钱?”周晋道:“这很简单,无外乎有两种可能:一,那位紫衣人是那伙老千的头目,他为了讨姑娘的芳心,一方面借钱给姑娘,一方面又示意手下故意输给姑娘;二,那紫衣人来头不小,那伙老千不敢得罪他,所以非输不可。不然为何姑娘早不赢晚不赢,偏偏在那紫衣人出现之后才赢了把。”周晋说得头头是道,易琴心心里已经相信他的话,却死不承认:“哼,我才不信!想必是你眼红我赢了钱,便编出这些话来挤兑我。”周晋道:“我言尽于此,姑娘爱信不信。”

“周兄!”

“云兄?别来无恙。”周晋在这里见到云麟,颇感意外。云麟道:“承蒙周兄关心,我一切都好。我刚从赌场那边过来,看到周兄的背影,似曾相识,恐怕认错,不敢叫你,便跟来看看,果不其然是周兄你!这位姑娘……莫非恩公也在此处?”周晋道:“正是,歩青见到云兄应该也会很高兴,云兄不妨同我一齐去见他?”云麟道:“我正有此意!前番多亏了恩公,舍弟才能大难不死。恩公走得匆忙,我兄弟俩也碍于公务缠身,未能报答。今ri得以再见,定要好生答谢他才好。”周晋道:“噢,到了,歩青他就在里面,云兄先请!歩青你瞧是谁来了!”

张夜书转头见云麟纳头而拜,忙起从凳子上站起,双手轻轻一托,将他扶起:“云兄这是做什么!”

云麟起身一看,见屋子甚是简陋,眉头一皱,正好一小厮捧着一坛酒打门前经过,便叫住他:“你即刻去把老鬼叫来!”云麟时常在山庄出入,与二公子风木秋交情匪浅,那小厮不敢怠慢,忙不迭寻“老鬼”去了。不多时“老鬼”便到了,正是引周晋他们到此的那名马脸大汉。“老鬼”毕竟是风木秋的心腹,云麟也不敢将他当一般的仆役使唤,和颜悦se道:“老鬼,这几位都是我的朋友,烦你替他们另行准备几间客房。另外报知二公子,就说是上次在婺源杀了雁南飞的少侠此刻便在庄内。”“老鬼”道:“既是云大侠的吩咐,小的这便去办。”又给周晋等人赔礼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之处,还请诸位海涵。”这才退了出去。

云麟道:“恩公,一别半月,我派人多方打听你们的下落都没音讯,想不到踏破铁鞋,竟在此处不期而遇。”张夜书寡言少语,周晋便代他说话:“说来也巧,我们途经此地,听说风老庄主不幸仙逝,便匆匆赶来凭吊他老人家的英灵,以慰我等敬仰之情。我们也实没想到,能在这儿再见到云兄。”云麟道:“那一ri几位走后,我和舍弟便带着雁南飞的尸首回长沙府交割。对了,擒杀雁南飞的赏金还在我身上呢!现在寻着恩公,正可将其物归原主。”说着从袖口里抽出五张一白两的银票呈给张夜书,周晋笑逐颜开,代为笑纳了。周晋道:“云兄为何会来这里?”云麟又道:“我和二公子木秋是八拜之交,风老庄主过世了,我不得不来。婺源之事我与木秋说了,木秋对二位好生仰慕,只恨缘浅,未能一睹风华。”

“老鬼”回命道:“云大侠,厢房已备好了。二公子希望二位少侠以及云大侠至听雨轩一叙,以尽地主之谊,只是不知二位少侠方便与否?”张夜书和周晋对视一眼,心想云麟既然已派人来请,也不好回绝他。周晋道:“请你回禀你家公子,有劳他稍候片刻,我们即刻便来。”云麒喜道:“那好,老鬼你就带这位姑娘和这位好汉先去厢房,好生款待,莫失了礼数。我带二位少侠去见二公子就好了。”“老鬼”道:“小的知道了。”

云麟在前面引路,像是在自家行走,一路上的守卫皆是恭敬有加,可见他和风木秋的交情确实不错。走到一段回廊,隐隐能听见有人在吹箫,周晋和张夜书都喜好音律,不禁凝步倾听。那箫声呜咽低沉,略显伤感,但不多时便有一曲欢快的琴声加入,琴声的调总比箫声低一阶,只是倚着箫声而作,那箫声似乎受了琴声的感染,很快也由低沉变为欢快,之后琴萧和鸣,足有一盏茶的功夫,甚是相得。周晋问道:“这是谁在奏乐?”云麟道:“是大公子夫妇二人。他们感情深笃,自成亲一来,每ri黄昏必定合奏一曲,风雨无阻。”周晋叹道:“有妻如此,夫复何求!”云麟道:“以周兄之才,又何患娶不到贤妻?”周晋道:“我是河边芍药,生来便是飘泊之命。谁家女子肯跟我风餐露宿,四海为家?我这辈子注定要孑然一身了。”云麟道:“周兄说笑了。我说啊,不是人家姑娘不肯为周兄举案齐眉,而是周兄眼光太高,看不上人家。”

又穿过几段回廊,过了一个假山环抱的池塘,才到听雨轩。风木秋早已候在门外。只见是个三十五、六岁的世家公子,剑眉长目,鬓有微须,中等身材,甚是英武,头戴软脚幞头,穿一件黄褐se的圆领袍,外面披着素服。四人叙礼毕,风木秋便将他们延入轩中,分宾主而坐,命小厮看茶。茶盏的盖子一去,一股陈香扑鼻而来,周晋道:“好茶!我没猜错的话,这普洱茶的年份应该在五十到五十五年之间。”风木秋道:“周兄好厉害!只嗅不尝便将这茶的品种、年份猜得丝毫不差!这茶是家父六十大寿时大理于成公大侠送的,当时便已有四十八年的历史,算到今天,刚好是五十五年。”周晋道:“那我等口福倒是不浅,这一盏茶便抵得上一百缸普通的茶水,倒在一块儿,都能凫水了。”风木秋淡然一笑:“周兄真是爱开玩笑。周兄若是喜欢,只管拿几斤去。”周晋道:“我是市井小民,肠胃一向只识得粗茶淡饭,这等香茗,恐怕消受不起。二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风木秋道:“周兄客气了。周兄看不上区区薄物,木秋也不敢强人所难。大盗雁南飞近来在湖广为祸匪浅,我也早有耳闻了,几番想为民除害,怎奈俗世缠身,心有余而力不足,甚是惭愧。还好有二位兄台及时除此大患,救万千少女于水火之中。”

周晋道:“二公子过誉了。”风木秋道:“名师出高徒,以张兄之身手,令师也必是赫赫有名的前辈高人,恕我孤陋寡闻,敢问令师是?”张夜书道:“家师深居关外,已不再过问江湖中的事。”风木秋恍然大悟:“是了,原来令师是位世外高人。”

听到一阵清亮的钟声,风木秋转头向外望了一眼。云麟道:“是不是庄里来了重要的人物?”风木秋道:“恐怕是万伯伯到了。”云麒道:“既是如此,那你先去迎接万前辈吧,这里交给我就好。”周晋也道:“是啊二公子,还是迎接贵客要紧。我们和云兄是老相识了,不比其他人。”风木秋道:“那木秋便先失陪一下了。”

三人在听雨轩聊了不多时,有个小厮来通报,说大公子在大殿里大宴宾客,二公子也请他们一并入席。路上周晋悄声问张夜书:“你可知那姓万的是什么来头?”张夜书道:“风家与衡山派世代交好,不外乎是‘南山翁’万正辛。”周晋道:“适才风木秋听到万正辛来了,似乎不太高兴。”张夜书道:“但愿是你多心了。”

那大殿甚是高大,单是殿内支撑房梁的柱子便粗如木盆子、高达三丈。正对殿门的是一条铺着红毯的走道,尽头摆放着一方鎏金黑漆方木案,走道两旁也各摆着两排黑漆木案,约有四、五十张,所不同的是均未鎏金,案上均摆满了美酒佳肴。殿内的铜灯都点燃以后,照得各种金银器物熠熠生辉,更显得富丽堂皇。

此时殿内只有十来个人,周晋见飞鱼帮帮主吴成贵、白沙帮帮主白铁生、云麒都在其列,除了他们俩,无一不是三湘四水有头有脸的人物。风木秋极力向他们引荐张夜书和周晋。那些人都是江湖中的成名人物,眼高于顶,对他们爱理不理,碍于风木秋的面子,才随口道了几句“自古英雄出少年”、“长江后浪推前浪”之类的话敷衍了事。云麒见了张夜书,又惊又喜,忙过来行礼,被张夜书阻止了。

待宾客都齐了,风木秋便请众人都各自入席,张、周二人地位低下,自然被排在末席。云家兄弟见了好生过意不去,再三要和他们换个座位,周晋道:“在座的都是成名人物,只有歩青和我是无名小辈,若是靠前而坐难免让一些小肚鸡肠的人心怀不满,惹来种种非议。哪比得上坐在末席无拘无束,胡吃海喝来得痛快?”云麟和云麒觉得他言之有理,便不再强求。略坐了片刻,只听门外的劲装大汉齐声道:“大公子到!”一名妇人搀扶着一名中年男子款款步入大殿。那男子年近四十,眉宇间与风木秋有几分相像,只是面容憔悴,全无血se。他走路一瘸一拐,从门口走到鎏金黑漆方木案前只有短短五十来步的路,他却垂首咳了十数声,似乎身患重疾。那妇人一头青丝捥成流苏髻,右嘴角有一颗痣,观来三十岁左右,算不得很美,神情典雅而又谦和,令人暗生亲近之意。在座众人一齐起身,向二人问安,张、周二人只得随波逐流,跟着随口说了几句客套话。大公子道:“诸位不少都是天静的长辈,不必多礼,都请坐吧。”那妇人俯身擎着一只酒杯,双手捧着递给风天静,风天静亦用双手接过,祝酒道:“万伯伯、高叔叔、铜叔叔、韩大侠以及在座的英雄好汉,你们能够远道而来,是先父、也是我的莫大荣幸,风天静不胜感激。这杯酒我先干为敬!”说着以袖掩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死生有命,不破他人死不能复生,贤侄切莫过度伤怀,当以自己的身体为念,以后山庄还要靠你去发扬光大。”“南山翁”万正辛是个年过古稀的老人,剑眉方脸,长髯过胸,发髻上插根道簪,身穿道袍。他是当今衡山派的第二高手,剑术上的造诣仅比他的掌门师兄欧正清稍逊一筹,但众说纷纭,也有人说他的武功已超过欧阳正清,只是他自谦,不予承认而已。

高柏、铜啸北也道:“万大哥所言甚是,现如今山庄的生死存亡系于贤侄一身,万望保重身体。”高柏身长八尺,岁月在他脸上未留下太多的痕迹,虽然年过花甲,看来却不到五十岁,嘴唇宽厚,说起话来jing气十足,震人发聩,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灰布袍,上面还有几个补丁,却干净整洁,一点也不显得邋遢,臂上扎着牛皮护腕;铜啸北身形显瘦,有些驼背,八字须,穿一件云锦交领澜衫,外罩大褂,腰间挂着一副金算盘,既是他ri常行商不可或缺的工具,又是他的独门兵器。

风天静道:“多谢几位叔伯挂念,侄儿身体确有不适,暂且失陪了。二弟,我先回房,你就代我好生招待几位叔伯和诸位英雄。”风木秋道:“知道了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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