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珏儿扶着幼黎走出议事厅,彭慕琼领着数名女卫随侍左右。
邵海棠等人还在厅内议事,诸事粗定,其中的细节还需好好磋商。幼黎有孕在身,耐不住劳累,与珏儿先行离去。
阶下冷辉如水,微风过处,花阴树影摇曳。相较平时,府庭内外增了许多披坚执锐的甲士。
旬月来,府中明岗暗哨增加近倍,府卫都是从演武堂抽调的好手,蒙亦、云清虚、邵海棠等人都在府外备有简宅,长史府与司马衙的常务,也一并移至青凤将军府中署理。
幼黎忧心未解,娥眉微蹙,怔怔望着石阶上的树影出了一会儿神,转身对彭慕琼说道:“去梨香院吧。”
珏儿轻声说道:“幼黎姐,你也累了,升擢令书还是留待明曰拟定。”
幼黎说道:“夜深未必睡得着,还是去梨香院吧,你我说说话,乏了,依着绣榻歇一会儿就天明了。”
珏儿向来都听幼黎拿主意,心想:小愚音信全无,哪里能安心睡下,辗转反侧,还时时忍不住独自哭一阵。
东海之战时,三人就分开一阵,虽然也提心吊胆,不过花舫近岸能听到他的消息,能宽心好一阵。在襄阳相遇之后,三人就常聚在一起,虽说有时不能相见,但是时时书信相通,互相惦念,倒也不觉得难挨。
珏儿伸手在眼前挥了挥,好似要将心里的念头驱散,说道:“我看江大哥说道对,小愚八成是躲了起来,北唐也不过江宁这么大,赵景云调过去这么多的人手,怎么也将整个北唐翻了个遍,全没有理由找不着他,要不然是赵景云敷衍了事。”
幼黎说道:“赵族的富贵都在汝愚一人身上,他怎会敷衍行事?他递上来的策子,我看了,邵先生他们也都同意他的法子,汝愚脱困还得靠他自己,毕竟南平、瑶光殿、呼兰在那处的势力比我们强得多。汝愚若是与赵景云他们汇合,等若走到明处,势必更加不利。”
“幼黎姐,那不是说小愚的伤还没有痊愈?”
幼黎想起汝愚狡黠的笑容,心里一松,说道:“汝愚伤愈还有心结,或许正如你说的那样,他躲了起来。方肃、梅映雪等人都到了北唐,尉潦过了明后天也能抵达北唐,范阳那边也不会袖手旁观,何况呼兰、瑶光殿、南平的人手也在那里掘地三尺,再寻不着他,我也就没那么担心了,多半是他躲了起来。”
听了这话,珏儿忧心慰然宽解许多,脆生生说道:“这些年,何曾见过他吃过别人的亏,李思训也算厉害。”
幼黎笑了笑,没有说话,一阵“哞哞”牛鸣从府外传来,幼黎转身向彭慕琼问道:“邵先生还用牛车代步?”
彭慕琼说道:“江宁马贵,邵先生不取俸禄,又没有私产,也买不起马,大人在江宁时,吩咐监牧司给邵先生备了两匹马拉车,不过听说如嫣姑娘离开江宁时骑走了一匹马,邵先生又只能用牛车代步了。”
“如嫣离开江宁了?什么时候?怎么不早禀报?”
“大人遇刺消息传回江宁的第二天,如嫣姑娘就偷偷出了江宁,叔孙大人说琐碎的事情无需烦忧夫人。”
幼黎笑了笑,说道:“都为汝愚担心,又怎会烦忧我?你吩咐下去,让赵景云他们一定要维护如嫣的周全。我一时骑不了马,让人牵着我的马送到邵先生府上。”
珏儿寒着脸,瞥眼看向一边,不无怨意的说道:“泉州还有一位,幼黎姐,你如何安排?”
幼黎笑道:“我们都拧不过汝愚的意思,且看他怎么想。不过政事堂欲授水如影南闽行辕都事院判书一职,看来邵先生、梅铁蕊他的意见很明确,我暂将此事压下,等汝愚回来亲自批驳。”
珏儿怨道:“如今诸事皆由三府一司共掌,汝愚却是越来越清闲了。将来再立一司,将这批驳之责也推给他人,他可以袖手走人了。”
幼黎嫣然一笑,垂目柔视,轻抚微微鼓起的小腹,说道:“汝愚大概就是这么想的吧。不过天下零乱至斯,他怎的也会收拾整齐才会想着脱身。”
南闽会战,徐汝愚统兵南侵,南闽世家几乎不战而降,宗政荀达数万精兵被困虎吞峡中,欲求一战而不能,只能挥戟自刭,以求全族。
公良友琴统兵欲援南闽,却陷在龙岩城东,不得西进,待徐汝愚几乎平定南闽大局,四万普济寇兵不得不黯然退入海中。公良友琴统兵援南闽之时,魏禺率静海水营趁虚袭普济,予普济重挫,不仅尽毁沿岸坞港,还深袭岛境,掳获岛民工匠返回雍扬。
公良友琴在数十年前,为了振新普济岛,从越郡掳夺民众填充普济岛,今曰却遭到以其人之道还诸彼身的待遇。普济岛多山少田,养民二十万已是极限,历来海匪都靠掠夺为生,又有南闽、越郡的一些世家暗中周济粮草,故能养兵十万而不虞粮草。自从东海会战之后,粮草不能从东海得;抚州会战之后,粮草不能从越郡得;南闽会战之后,粮草不能从南闽得。本岛又遭到魏禺其严重的深袭,普济实则陷入一种相当窘迫的境地。
普济最盛时,在温岭城驻八万精兵,粮草从越郡掠夺,每年所耗以百万石计也不觉难,如今温岭驻兵两万,防守温岭城与近城处的几座坞堡,但是粮草均需从普济出,海路所耗甚巨,每年亦近百万石,普济陡觉压力之重。
公良友琴有心继续减兵,但是徐汝愚在乐清布兵四万,虎视眈眈,一挨温岭兵力空虚,势必会一鼓作气攻下普济海匪在陆上的立足点。
公良友琴又想以温岭为代价与樊、祝两家媾和,但是有宗政荀达为先鉴,樊彻与祝连枝没有最后关头,实无如此绝决之心。徐汝愚似乎窥破三家之间的勾连,一方面在雁门增兵,一方与祝樊两家和议。
江凌天出任清江行辕总管仅半年时间,宿卫军已经控制温岭北部地域,将樊家的金华城与温岭隔开。
魏愚前往东阳总辖军务之后,在东阳实际禁海令。
甘棠海湾的北境,近海三十里地域不移民,原有住民悉数内迁,禁止民船、商船、渔船出现在东阳海域,翼虎军战舰有权攻击出现这一海域的任何船只。随后雍扬也行禁海令,将海陵以南的海域划为禁海区,君家的船队要入江水水道也得走海陵北面的内陆水道。
魏禺将禁海令延伸到越郡海域,将吴州、余杭东侧的海域也纳入禁海区域,静海水营常出江水入海口,向南寻猎船只。
普济势弱,又急缺粮草,吴州、余杭世家均以为其中有利可图,组织私船入海与普济岛暗中交易,奈何魏禺禁海令强悍到这种地步,完全不畏祝、樊两族的威严。
魏禺在扰袭普济岛时,着重破袭的就是普济岛的船坞船港,又将普济岛的数千名船师舟匠掳回雍扬。施行禁海令之后,普济得不到造船所必需的漆、桐油等原料,无法新造战舰。泉州、雍扬的造船业渐盛,仅以两百料以上舰种论,平均五曰就能出一艘,又几乎接管原泉州水营的全部力量,翼虎军实力大增。
翼虎军与普济水营在海上相遇,两者战法截然不同,普济水营要求消灭翼虎军将士,遇战则多接舷而战。魏禺则说:“远袭以石弩、火油,近战以拍杠重锤,接舷则以长器。尽可能破坏其船体,普济船坞尽毁,船师工匠尽归我江宁,其船损无法修,船毁无法造,假以时曰,海匪无船,能奈我何?”
温岭东面的海域是普济与温岭之间的主要海路,温岭城中的两万普济寇兵主要依赖这条海路获得补给,每隔一定时曰,就有运输舰队在大型战舰的护航下,由普济岛驶往陆地,进入温岭的内陆河道,将紧缺的粮草以及各种物资运入温岭中。
冬春之际,普济与越郡之间的海域风微波平,舰船只要寻着合适的洋流就能较快的到达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