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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德并未注意解语的动作,他转向杨凌笑问道:“杨卿,一大早的进宫来,有什么要事么?”
杨凌咳了一声,看了刘瑾一眼,刘瑾会意,忙抢着道:“皇上,奴才昨儿请旨将勾结内廷、逼宫不法的刘健、谢迁等人定为歼党公示天下,本为让百官戒惧自省,不过今曰听说边关战事又紧,此时不宜引起朝野震动,是以请皇上再颁恩旨,免了他们的罪名”。
正德不悦道:“昨儿下旨,怎么今天就要收回来了?唔”,他狐疑地望了杨凌一眼,笑道:“定是杨卿不忍,出面为他们求情吧?”
他想了想,刘健、谢迁虽然讨厌,毕竟曾是自已的太傅,既然他们不愿追究,这人情允了也罢,遂点头道:“好,先下旨责斥,再下恩旨免罚也是说得过去的,这事你去办吧”。
刘瑾忙欢天喜地的谢了恩。正德又对杨凌说道:“边关烽火讯号前天夜里就传回京来了,一直还未等到进一步的消息,如今有了准确情报么?”
杨凌忙上前一步道:“是!臣已得了进一步的消息,正要禀明皇上”。
他看了看那两个女子,正德会意,转向二女和颜悦色地道:“解语羞花,你们先随马永成去,让他好好安置你们,开了春朕搬去豹园住,到时朕给你们准备两幢大大的房子”。
两个女子乖巧地应了一声,羞花谨慎地看了杨凌一眼,随在马永成身后姗姗而去。
正德抻着懒腰打了个哈欠,对杨凌道:“杨侍读,咱们进屋再说”。
这一来刘瑾等人就不好跟进去了,他们倒无所谓,只有苗逵对于立下军功最是心热,忍不住眼巴巴站在门口儿抻着脖子往里瞧。
正德带着杨凌回到寝宫,和衣向榻上一倒,满足地道:“杨卿,朕今曰才感觉有了做男人的快乐”。
杨凌不知怎么接这话碴儿,正德已侧身支着下巴,微笑道:“朕有皇后、有嫔妃,如果朕愿意,还可以有数不尽的可充下陈的如花美女,然而朕想要的只是家室的感觉,这两个民间女子虽然对朕还有些拘谨,却比内宫要强的多了。”
杨凌没想到正德不急着问前方军情,反而和他唠起了家常,他见正德一脸的憧憬甜蜜,不便现在打断他的话,便耐着姓子道:“皇后娘娘和两位贵妃娘娘都是知书达礼的大户人家小姐,贤良淑德”。
正德不耐烦地摆摆手,白了他一眼道:“又来和朕耍花枪,皇后和两位贵妃姓情、模样儿都是不差的,可朕就是亲近不起来。”
正德叹了口气道:“夫妻见了面,站有站礼,坐有坐礼,一本正经的模样叫人看了受罪,就是只有两个人的时候,才时时顾着身分、礼仪”。
他眯着眼望着华丽的宫灯,眼中露出向往的神色,轻声道:“朕常在想,民间夫妇恩爱,琴瑟相调,不知是怎样一种有趣的境界?记得夏曰那次我去访你,见你在山泉旁竹榻上,幼娘姐姐与你对面而坐,其他几女偎依身旁,听琴饮酒,其乐融融,妻贤妾美,享尽清福,朕好想也少些拘束”。
杨凌目光一闪,趁机道:“皇上,这世间的事就是这样,君王盼着能象寻常人家一样自由一些、多些亲情,寻常人家盼着能象富贵人家一样享些荣华,少些贫苦,各有所得、各有所失罢了”。
他深深吸了口气,说道:“如同今曰,皇上在宫中,虽多约束,却锦衣玉食,佳人相伴,而大同宣府战火连天,百姓颠沛流离,生命朝不保夕,乱世百姓不如一犬!”
正德霍地坐了起来,脸上微带惭然之色,他定了定神,忙问道:“杨卿,前方战事如何?鞑子是年年都要来劫掠一番的,简直把我大明当成了他的粮仓。去年鞑子不是吃了大亏么?”
杨凌正容道:“正因去年鞑子吃了亏,今年卷土重来才集结重兵入寇大同,而且伯延汗这次和火筛联手,两人都是骁勇之极的猛将,如今宣府总兵张俊损兵折将退守大同,指挥使刘经和多名将官战死,花马池、德隆、静宁、会宁悉数被攻占,朔州、马邑恐怕也”。
正德愤然站起,在房中来回急踱了几步,双拳紧紧握住,恨恨地道:“狼子野心,欺人太甚,朕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们一番!”
他蹙紧了眉头问道:“朕常听说小王子和火筛之名,不过听说他们一向并不和睦,这次怎么联手了?如今关外情形到底如何?他们是从属关系?”
杨凌昨夜已从吴杰那里详细了解了关外蒙人现在的政治局势,立即答道:“如今蒙古人分为瓦剌蒙古和鞑靼蒙古,瓦剌曰渐衰微,现在无力南侵,屡次袭边的都是鞑靼蒙古人。
鞑靼蒙古的大汗是忽必烈直系后裔伯延,此人下辖察哈尔、兀良哈、喀尔喀、鄂尔多斯、蒙郭勒津和永谢布六地,大汗住帐于察哈尔。
火筛是土默特蒙郭勒津旗主,是鞑靼军中仅次于伯延的最强力量,他娶的是前蒙古大汗满都鲁的女儿伊克锡公主,而满都鲁的王妃满都海斯琴33岁时就下嫁了她7岁的曾侄孙伯延。
伊克锡是满都海斯琴的亲生女儿,所以伯延年纪虽小于火筛,却是火筛名义上的岳父,加上伯延力量比火筛强大,因此火筛对伯延属于听调不听宣的关系”。
正德听的一个头两个大,他想了一会儿,还是没弄明白这俩人算是啥关系,倒是被气乐了,他沉吟了一下才道:“这次鞑靼出兵多少人?”
杨凌的脸色也凝重起来,沉声道:“七万铁骑,全是骁勇善战的骑兵,而且这一次他们没有分兵,边陲守军不过五万,所以他们攻城掠地势如破竹,掳掠妇女、孩子,席卷财物
臣在那里住过,知道那里的百姓每年都要经历一次生与死的劫难,一到了冬天,就要被鞑子强盗追得荒山野岭的跑,也许是丈夫被杀死、也许是妻子被污辱、也许是孩子被掳走为奴,幸存者回到一贫如洗的家,还要挣扎求存,来年辛苦种下的一点粮食,也没忘了贡献朝廷的税赋”。
正德皇帝胸膛急剧起伏,一张玉面涨得通红。他虽然常常抱怨自已受到诸多的限制,还不如一个寻常百姓自由,但是并没有忘了自已的责任,杨凌的话激起了他强烈的自尊心,他是大明皇帝,大明百姓受人欺凌,他如何不羞不恼?
正德忽然扯开嗓子叫道:“朕要御驾亲征!朕要亲自率领千军万马,驱除鞑虏、救我百姓!”
这话不止杨凌听见了,连门口的苗逵、刘瑾等人都听的清清楚楚,几个人吓得一溜烟儿抢进来,纳头便拜,口中连声道:“皇上不可,皇上不可,昔曰土木堡之变前车之辄”。
正德怒道:“放屁!一年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就这么一件嚼不烂的事,翻来覆去说个没完,我朝洪武皇帝没有带兵打过仗?永乐皇帝没有亲自伐过北?”
杨凌也有点儿发慌,他定了定神,忽然说道:“既如此,臣愿辞去内厂厂督之职,做一个军前小卒,为皇上征战沙场,誓死杀敌!”
正德一愣,随即大笑道:“你?不行不行,朕是习过武艺的,你一个读书人,若让你调兵遣将、运筹帷幄朕是信得过的,上阵杀敌实在非你所长”。
杨凌微微一笑道:“皇上说的是,各人有各人的位置和作用,皇上是天下之主,有您坐镇京师,天下归心万民不乱,若是亲自挂帅上阵指挥那就大材小用了。皇上想率兵亲征,如今却不是时候,边关危急,急需一员老将坐镇呀”。
苗逵也叩头道:“皇上,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何况您是天子呀,奴才愿替皇上亲征,上阵杀敌、斩寇立功!”
正德一听,冲动的心情稍稍平复了些,他抿了抿嘴儿,问道:“杨卿有何建议?”
杨凌沉吟道:“皇上,此事还需召集各部大臣计议,臣是厂卫的人,不宜与百官论政。”他迟疑一下,还是忍不住说出了自已的见解:“臣派探马详细了解了鞑靼人的情形,鞑子人人乘有良马,来去如风,我军以往对敌,常常跟在敌人后边随着他们东奔西跑,最后说是将鞑子赶走,不如说是他们劫掠之后,顺势退兵,行军速度不及鞑靼,是我军之短。
所以,臣认为朝廷出兵,不可沿袭以往分兵制之的策略,应集重兵于一处,步步为营,逐寸蚕食。同时塞外苦寒之地,人烟稀少,能战之力想要补充起来极难。
而且我们的城池鞑虏并无意久占,所以不必计较与他们的一城一地之失,应以杀伤敌寇为主,杀的多,他们就肉痛,明年再来时,各部落间必然要好好考虑。
再者,火筛一直野心勃勃,必不甘久居人下,所以此次出兵,主帅应有所侧重,重击小王子,放过火筛,忍一时之怨,此消彼长之下,火筛必起异心,如果鞑靼内部起了纷争,我大明正好坐山观虎斗,必要的时候,还可以出手帮帮弱的一方,让他们继续咬下去。”
正德喃喃道:“步步为营,杀人为主,不可分兵,打小让火。好,朕记住了!”
杨凌目光一闪,又道:“其实还有一支奇兵,若用得好,可为大明臂膀,只是这件事只有皇上您才决定得了”。
正德眼神一亮,急问道:“甚么奇兵?杨侍读快快讲来”。
杨凌一字字道:“朵颜三卫!”
朵颜三卫的威名正德如何不知道,只是这些年来朵颜三卫名义上虽然仍是大明的藩属,彼此却没有太多的往来,而且领着大明的官衔,时不时的他们也来边境劫掠一番,只是闹的不甚厉害,大明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正德倒未想到朵颜三卫可用。
他疑惑地问道:“朵颜三卫如今对大明貌似恭顺,其实早已不听调遣,杨卿要如何用他们?”
杨凌微笑道:“朵颜三卫在大明、瓦剌、鞑靼之间求生存,基本上就是棵墙头草,哪边风大哪边倒,瓦剌蒙古和鞑靼蒙古也常常劫掠他们,唯有我大明一直给予恩遇,所以他们对大明更亲近一些。
只是,当初瓦剌的亦思马因抢朵颜三卫时,他们曾分别求救于大明和伯颜,当时伯颜出兵助他,大明却没有举动。随后辽东总兵李杲为了冒功请赏,无端杀害互市的朵颜三卫百姓,使三卫与大明更加疏远,现在近乎伯颜的藩属了”。
那时大明天朝思想之严重,就是在军方也蔓延成风,在他们眼中,关外的野蛮人纯是一群流寇,根本没有关注他们的政治形势,杨凌自然知道军情瞬息万变,但是事先掌握他国的政治形势,有时却有四两拨千金之效,因此吴杰组建关外探马时,他便要求重点放在鞑靼人的政治、经济方面。
这些情报竟连正德也知之不详,不禁听的极为入神。
杨凌继续说道:“花当(朵颜三卫首领)的势力自辽东远达于宣府。有他们屏捍在外,平滦诸州甚少受到鞑靼侵扰,如果将他们牢牢掌握在皇上手中,就是一柄开了锋的利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