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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节 冲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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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在近卫营第一步兵翼的某个军营里,岳牧和小队里的同袍焦急地等待着秦德冬的消息,许平的讲话结束后,队官胡辰就命令所有的小队官到他那里集合分配任务。刚才余深河已经把明天战斗的风险说得一清二楚,这军营里的人都明白,若是被分配在前排,就会遇到巨大的风险。

终于,步履沉重的秦德冬回来了,营帐里鸦雀无声,所有的眼睛都盯在他身上,秦德冬脸上毫无笑容,他向着部下们抱拳躬身:“诸位兄弟,明天我们被排在了前阵。”

军营里死一般的沉寂,秦德冬告诉大家今天胡辰让所有的军官抽签决定明天的位置,结果秦德冬抽到了一个下签:“我对不起诸位弟兄。”

听到秦德东的道歉后,岳牧先跳起来:“秦头别这么说,命由天注定。”

这话打破了营房里的沉寂,大家或激昂、或勉强地表示赞同,没有一个人出言责备秦德冬。秦德冬带着愧色接受了大家的好意,等营房里再次安静下来以后,秦德冬从口袋里默默地取出三个签:“明天到底哪个果走在前面,我们也由天意来定吧。”

岳牧是秦德东手下的三个果长之一,他和另外两个人一起上前,秦德冬把签举到他们面前,另外两个果长都做出了伸出手的动作,但却有些迟疑。岳牧利索地地伸出手,后先至地触住了秦德冬手中的一个签,用力地捏着它,猛地取回手中。

当把这个签握在手中后,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岳牧也有些犹豫了,他的手下、还有其他两个果长和他们的手下,都紧紧地盯着他和他手中的签。岳母感到喉咙有些干渴,不过他把唾液含在口中,没有做出吞咽的动作,而是低下头把它用力地打开。

“第二排。”岳牧轻声念道,他听到自己的部下中,有人长出了一口大气,他也偷偷地吞下了一口唾液,轻轻握拳把签紧紧攥在手中。

营房内后响起一片低低的议论声,另外两个果长都把目光从岳牧收回去,各自从秦德冬手上拿走了一个签。两个果长看完自己的手中的签后都同样的沉默不语,良久后,其中一个对身旁的那个歉然地说了一声:“对不起。”

岳牧用满含同情的目光看向那个仍垂不语的军士,听过今天上峰的军事部署后,他没有语言来进行安慰。那个事受到歉意的果长抬起头,先回过身向背后同一果的同伴们深深行礼,然后毅然绝然地转过身来,向秦德冬大声说道:“秦头放心,明天我走第一个。”

秦德冬看着他没有说话,那个果长又重重地点点头:“秦头,放心吧。”

秦德冬伸手拍拍这个果长的肩膀,接着岳牧也走过去拍了拍他,这个果长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对岳牧故作轻松的说道:“岳兄弟,明天的事还不好说呢,挨一下又不会死,要是我倒下了就轮到你了,你也少不了那一下。”

岳牧没有回答,正如许平今天所说,闯营中有不少官兵还期盼着招安,岳牧以前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自从他给刘姑娘家扛了这么久的包后,岳牧也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到:这做贼到底做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

招安,以前岳牧觉得这是唯一的道路,皇上总归是皇上,总有一天闯王还是会接受招安的,当然岳牧也同意这必须等到皇上认清奸臣的嘴脸,意识到闯营是不得已之后。刚才,许平说的话让岳牧现或许有另外一条路,但也就是一小会儿而已,虽然岳牧刚刚开始识字、只读过没有几天天子是和神佛一样的,就是天上的星辰,也要下界为天子效力。岳牧也见过李自成一次,他不记得在闯王头上有五彩祥云,而且私下里,岳牧也没法把瞎了一只眼的李自成和天子联系起来——天子有百灵护体,怎么可能会被凡人伤到?

既然李自成被凡人所伤,那他多半就不会是天子,既然闯王不是天子,那迟早还是得招安。只是岳牧同样非常明白,不打败新军就不会有招安的机会,就像水浒中讲得一样,只有把官兵屡次击败,皇上才有机会看清奸臣的真面目。

“没人躲得过那一下,”岳牧低沉地回答道:“除非大将军消灭新军。”

……

吴忠脸上挂着忧色,夜已经很深了但他还是没有回营休息,黄昏开始,刮了几天的东北风突然减弱了。新军位于闯军的西南方向,包括黄希文在内,都觉得这对新军相当有利,吴忠生怕在交战的最后关头突然变风。

忠实的部下苻天俊仍陪伴在不肯入眠的长官身边,劝解道:“大人,明日的胜败,不会只取决于风向的。”

“说不定就取决于此,在许平面前可不能大意啊。”刚才分配任务时,黄希文因为长青营受损较重而将他们部署在左翼最远端,吴忠觉得选定的战场对新军相当有利,周围是大片的田地,远处的动静一览无遗,吴忠不认为闯营能有机会动奇袭。

对面的闯营至今没有观察到有任何火炮,而新军这边还有十二门,兵力相当的两军在宽阔的战场上正面交战,吴忠觉得最大的可能就是形成消耗战。拥有火炮优势的新军无疑会是具有优势的一方,所以吴忠苦苦思索许平到底能采用什么样的手段。

最后他相信还是得靠奇袭,而吴忠认为唯一的奇袭手段就是利用风向:若是闯营处于下风口的话,视野不会受到硝烟的阻碍——几次排枪对射后必然会有大量的硝烟产生。吴忠担心闯营可能会利用这个做掩护起冲锋,或是像野鸡岗之战一样影响到新军指挥官对战局和敌方动向的了解。

现本方处于下风口后,吴忠心中十分高兴,这样闯军纠就无法利用硝烟掩护起冲锋,在交战时反倒需要时时防备明军冲硝烟中冲出起逆袭。

深夜时分,东北风突然大作,扑面而来的凛冽寒风,一下子把笼罩在吴忠心头的阴郁尽数吹去,他哈哈大笑道:“真是天助我军!”

在风势大起后不久,同样没有入睡的黄希文也接到了这个消息,让他也是长出一口气,今天军事会议中所有的营官都认为最后会演变成消耗战——在这种机动力、可见度良好的空旷地带作战,营官们想不出有什么一锤定音的战术。

多年以来,晋军虽然对黄希文非常客气,而且诸位大帅都非常想给黄希文带领大军立功的机会,但这种打算总是被镇东侯所阻止。镇东侯坚持要黄希文从小兵做起,熟知底层军务和士兵心态,这些黄希文自认为已经知道得很清楚了,他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这么不愿意让晋军给他统领大队人马的机会:如果父亲的用意是让他立功好博取世职的话,那就应该趁早行事;而如果父亲是想让他多在新军中建立功勋的话,那为何这次出兵前反复叮嘱他要多听少说——这样如何能够建立威信?

父亲之前曾想让自己和大哥一起出海,但是黄希文不愿意,他是名震天下的武将的儿子,他不愿意冒着性命危险,把几年时光浪费在连吏部的小官都不愿意从事的任务上。

“我是父亲的儿子,如果我表现平庸,那不仅仅是丢了我自己的脸,也是让那个父亲面上无光。”黄希文记得杨致远对新军的一些不良评价:镇东侯进行的军事改革,让长生军比其他军队强大得太多,镇东侯多年的征战,始终是以强凌弱,无论对方使出什么样的谋略也弥补不了两军战力之间的天壤之别,而若是对方谋略再不行的话,那几乎就是雄鹰和麻雀的搏斗。

只是许平把这套东西搬去闯营那边了,杨致远觉得镇东侯的手下太缺少在实力相当时与对手交锋的经验,他对此非常担忧。

“我是父亲的儿子,”黄希文记得一个营官说过的话,只要他血管里还留着镇东侯的血,他就应该是战无不胜的将领,不然就是给自己的血脉蒙羞,杨致远也说过镇东侯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就已经是名震天下的不败名将:“我自幼就有名师指点,学习剑术、兵法,十三岁就去边军服役,在战场上也曾亲手杀敌,许平如何能与我相比?”

随即黄希文就想起家中的烦恼,那些只有家人才得知一二的内幕:“小妹啊,小妹,你怎么能把兵书给他啊。”黄希文总是忍不住想到这些父亲的同僚,可能都是因为妹妹的不智而丧命,每次想到此处他就不能不感到妹妹欠了这些人一笔血债:“明日我一定要痛打许平,把他打得体无完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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