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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血魔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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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晗依一天天长大,家陆公仪在感到欣慰之时,忧虑也与ri俱增。因为他瞧出晗依对他有的不独是父女之情,还有男女之爱。她的年纪愈大,对陆公仪的爱慕之情也愈加表露无遗。

其实陆公仪对晗依未尝没心动过,只是他面目丑陋,深感自卑,而且年过不惑,作她的父亲都绰绰有余,所以怕贻误她的终生,终究不敢有非分之想。为了彻底断了自己的妄念,陆公仪便在晗依十七岁生辰那天,认她作了做了义女。

自此以后,晗依就再未笑过。

又过一年,陆公仪的“血煞掌”已练到最高境界,决定带晗依去拜见柳乘羽,谢过他对晗依的救命之恩。同时也是趁机给晗依择一个才貌俱全的夫婿。

到开封时,才知柳乘羽早已不在人世。迎接他的是柳乘羽的侄儿,名叫柳令如,陆公仪上次来求取银针时已见过了。通过柳令如之口,他柳乘羽年少时曾因误诊,害死了一位挚友而抱憾终身,所以便立下毒誓,一生一世不再行医。救了晗依的xing命之后,一回到柳府便沐浴熏香,自断筋脉而死。而柳乘羽不肯将奇经八脉银针相让,也有他得苦衷,并不是因为不舍得,而是因为他深知李诗仙心术不正,担心李诗仙会用来害人。这套银针在不懂医术的人眼里,不过是件值钱的宝贝,但在学医的人手中,却可以发挥出不可思议的作用,一旦落入像李诗仙这等人之手,后果不堪设想。这也是柳府世世代代守护着它,不让其落入江湖中的原因。

柳令如道:“伯父弥留之际曾对我说:‘我们医者,以悬壶济世为己任,陆公仪不远千里,诚心来求,我不能见死不救。我有个极厉害的仇家,虽然被我重伤,几年内不敢来犯,但伤好之后,定会卷土重来。你们兄弟五人,资质虽非驽钝,但也是平庸无奇。我死之后,柳府传到你们这一代,略有衰败是在所难免的了,怕就怕我那仇家会趁虚而入,柳府中没一个中流砥柱,会落个家破人亡。所以我有意点拨陆公仪,为你们六个得力的帮手。不出十年,陆公仪学有所成,必来见我。我与他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你们当以兄长视之。’”

陆公仪在桃花谷隐居之时,便已明白柳乘羽故意留他在柳府门前十多天,是想把“孤星掌”的jing华传授给自己。他的“血煞掌”名为自创,其实追根究底,还是脱不出“孤星掌”的影子。但是柳乘羽传他武功的深意,他也是直到今ri才明白。柳乘羽不得不救晗依,却又担心自己死后柳家遭受灭门之灾。陆公仪道:“柳前辈对我有再造之恩,贵府若是有难,我陆公仪必不会贪生怕死,置身事外。”

柳令如大喜道:“敝府有陆兄相助,那仇家未必就敢来寻隙,即便是来了,也必铩羽而归。对了,伯父还留下一封书信,托我转交给陆兄。”

陆公仪拆信来看。信中写道:你聪明过人,只可惜未遇良师,所学太杂,博而不jing,所以才苦无进境,你这几年来你应当深有体会。若能心无旁骛,专一练掌,将来的成就恐怕不在我之下。你xing情刚烈而偏执,凡事当三思而后行,莫感情用事,否则有朝一ri恐会堕入魔道,万劫不复。一念成佛一年佛,切记切记!

柳乘羽已死,陆公仪和晗依只能在他坟前痛哭一场。

二人离开开封,在中原一带游历。所谓的少年才俊、世家子弟,见了不少。晗依却没一个看得上眼的。别说晗依,就是陆公仪自己,也觉得这些人没一个是有真材实料的,晗依嫁给他们,好比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陆公仪还在洛阳城办了场比武招亲。但晗依天资聪颖,短短数年,陆公仪的武功她已得了十之五六,有这等身手的女子,纵观整个江湖,也不多见,所以上台打擂的,竟没一个是她的对手,只是自取其辱。

陆公仪大是失望,便决定先回桃花谷,再去西安碰碰运气。路过洛河,他们在岸边救了个身受重伤的少年,便将其带回谷中救治。那少年名叫宋成宪,是洛阳人氏,因被仇家追杀,不慎落入水中。

经过晗依半个月的悉心照料,宋成宪的伤势已无大碍。宋成宪对晗依一见倾心,得她半个月的照顾,更是对她一往情深。

这些陆公仪都看在眼里。宋成宪英俊潇洒,心xing还算纯良,武功虽然不好,但是资质尚佳,他还年轻,只要肯下功夫,进步很快,最关键的是他是对晗依是真心实意的,将来不会有负于她。

陆公仪有心要将晗依许配于他,便收他为徒。过了半年,就让二人成亲。陆公仪心愿已了,又过不久,连桃花谷也一并交给宋成宪打理,自己则云游四海,很少回谷。

晗依婚后依旧郁郁寡欢。宋成宪只道她天xing凉薄,素来如此,初时也不以为意。但纸包不住火,ri子一久,他终于还是发现了爱妻之所以不开心,竟是因为她心有所属,而她朝思暮想的那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对自己恩重如山的师父!这对于宋成宪而言,无异于是晴天霹雳。当晚他喝得酩酊大醉,并且又哭又笑,将晗依痛打了一顿。宋成宪和陆公仪的矛盾,也由那天开始。而陆公仪自己却并不清楚。

宋成宪对晗依的感情很深。爱得越深,往往便越害怕失去。时间一长,宋成宪把什么父子情分、师徒恩义统统抛之脑后,一心把恩师当成勾引自己爱妻的轻浮浪子,只想着杀了他断了爱妻的念想。但要杀陆公仪却是一件棘手的事。一者,他不是陆公仪的对手;二者,不能让晗依知道陆公仪是他杀的,否则她会恨他一辈子,如此一来,即便是杀了陆公仪也没用。好在陆公仪的仇家不少,想向他寻仇的人数都数不清。宋成宪完全可以借刀杀人!

陆公仪这一次外出云游,半年才回谷。宋成宪收到师父的飞鸽传书,知他三天后回谷,便发帖广邀陆公仪的仇家,埋伏在桃花谷里。

陆公仪哪里知道自己的爱徒竟想要杀他。一回谷便中了埋伏。好在他得仇家中也不乏真汉子,不肯做此乘人之危之事,来的人都是些贪生畏死、自私自利之辈,一个个畏首畏尾,不肯同心戮力。陆公仪背水一战,以命相拼,那些鼠辈被他的气势所慑,倒也不敢穷追猛打,只敢远远跟在后面,想将身受重伤的他耗死。陆公仪倚仗着对山谷中地势的了解,冲出了重围,向后山深处退去,那里有一口水潭,潭底的水道与谷外的一条河流想通。

但是宋成宪已事先守在水潭边上了。

桃花谷深藏在崇山峻岭中,外人根本无从知晓这里的路口,陆公仪受到伏击之时,便已怀疑宋成宪是内鬼。此时与宋成宪狭路相逢,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所以一点也不觉惊讶。只是他不明白,宋成宪为何要背叛他?陆公仪道:“为师受了重伤,不是你的对手。但你能否让为师是个明白?”宋成宪怨毒道:‘晗依她……她爱的是你!’陆公仪无话可说,淡然道:“你来吧。”宋成宪道:“师父,你对我的恩德,徒儿永志难忘。只是你一ri不死,徒儿便一夜睡不着觉!欠你的,徒儿只能来世做牛做马还给你了。”这一掌,他尽了全力。

然而这一掌却并未打中陆公仪,而是结结实实地击中了晗依的心口。“血煞掌”至yin至寒的掌力瞬时侵遍了晗依的五脏六腑。陆公仪和宋成宪两个顶尖高手,因为各自想着心事,竟未发现她一直就伏在一旁的草丛里!

宋成宪心如死灰,撕心裂肺的呐喊声在山谷中回荡,久久不绝。他这一掌,不仅杀了爱妻,也杀了自己四个月大的骨肉。陆公仪强忍泪水,一掌将宋成宪打得昏倒,抱起晗依跃入潭中,由水道逃出了谷外。

他泪眼模糊,不辨东西南北,发足狂奔。跑了许久,才敢停下来,擦去她嘴角的血迹:“晗儿,晗儿,你振作一点……”晗依的心跳几近停止,气息微弱地道:“你,你,你能不能靠近一点?”陆公仪低下头,离她近了点。晗依双臂颤巍巍的,捧着他的脸,凝视他道:“你可曾喜欢过我?”陆公仪像个委屈的孩子,不住地抽噎,已说不出话,只是不住地点头。晗依舒眉一笑,便这么香消玉殒了。

裴远之道:“晗依师姐过世后,家师xing情大变。伤好了以后,将那一ri参与伏击之人的一家老小杀得鸡犬不留。家师顾念师徒之情,没能杀了宋成宪,只是废了他的武功。家师始终无法从晗依早逝,爱徒背叛的yin影中走出来,以后行事便过于偏激,谁若是得罪他,他便灭人全家。所以才声名狼藉,留下了个血魔的恶名。”

张夜书道:“一人犯错便诛人全家,令师未免也太过狠毒了!是问一个刚出生的孩子,连善和恶都分不清楚,何罪之有?”裴远之喟然叹道:“我也觉得家师行事过于偏激,经常劝他,只是他已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家师一念之仁,放了宋成宪,却留下了个祸患。去年我自蜀中赶回桃花谷为家师祝寿,却不想他老人家身中好几处‘血煞掌’,已死于宋成宪之手。”张夜书道:“但令师重出江湖以后江湖中罕有其匹,如今只怕更胜往昔。宋成宪当年便不是令师的对手,更何况武功被废,重头练起?”裴远之道:“实不相瞒,家师前些年身体每况愈下,双目失明,耳朵也几乎听不到了。除了身体还健旺一些,和其他耄耋老人也差不多,早已不再是当年叱诧风云的血魔!”

二人都是唏嘘不已。裴远之接着道:“我有一事相求,希望兄弟成全。”张夜书道:“裴大哥但说无妨,只要小弟力所能及,无不从命。”裴远之道:“这套‘血煞掌’虽算不上举世无双,然穷尽了柳老前辈和家师两代人的心血,为兄不忍其断送在我手里,想将他传给你。”张夜书道:“莫非裴大哥想去找宋成宪报仇?”裴远之道:“我是个父母双亡的孤儿,是家师养育我cheng ren。他对我恩同再造,杀师之仇,不共戴天,岂能不报?”张夜书道:“恕小弟直言,前夜我见过宋成宪出手,武功极高。晋中八盗又同气连枝,裴大哥此去,可谓九死一生。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裴大哥为何不能暂忍个十年八载,等掌法大成之ri再思报仇之事?”裴远之咧嘴一笑道:“为兄太笨,打三岁起便跟师父学掌,时至今ri连第五层都没练全。即便再给为兄二十年,也未必能进步多少。而且为兄身染肺痨,已时ri无多,莫说是十年,能否活过这个冬天都是个问题。为兄用了一年多时间才找到宋成宪,怕这回让他跑了,便再没机会为家师清理门户了。不然为兄又岂非不贪生怕死,不缱绻于这花花世界?”他顿了顿,继而说道:“为兄将死之人,你是我的好兄弟,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为兄带着遗憾上路吧?”事到如今,张夜书也没法拒绝他了,只得道:“小弟答应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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