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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秋慕言离开,他们两人都没有再说一句话,许萝觉得自己若是不能够给秋慕言那些他想要的东西,便不会轻易去承诺什么,不然等到她离开的时候,那人将会更加伤心,这是她从上一次的任务中总结出来的经验,她总是忘不掉自己死时卫幽的表情,似是比被一箭穿心的她还要痛百倍,这一切都是她的孽吧……
秋慕言派人通知了许萝,三日后会让她见秋凌裕,许萝想他这一次定是生气了,不然这等重要的事他定是会亲自与自己说的,不过许萝觉得这样也好,若秋慕言真的对自己心灰意冷,或许便会放下她了,这般的结局对他来说该是最好的。
约定见面那一日,许萝早早便起来了,选了一件碧波绫做成的月白留仙裙,裙上褶皱颇多,穿在她的身上好似谪仙一般出尘,她只让丫鬟挽了一个简单的单螺髻,斜斜插上一支琉璃木兰花簪,看着镜中清丽异常的自己,许萝满意地笑了笑,那秋宛的记忆中,她的母亲董姨娘便是喜欢做这样的打扮的,素雅清新,她知道自己的容貌与那董姨娘是有七八分相似的,想来秋凌裕今日看到自己应该也会想去那已逝的故人吧。
彼时秋慕言与秋凌裕正在书房中相顾而坐,秋慕言轻轻拿起面前的白玉杯盏,浅浅啜了一口,笑着与那秋凌裕道:“朕知晓皇叔最爱明前龙井,这些是下面的人敬上来的,朕尝了觉得不错,想着皇叔您一定会喜欢,便请您过来品评一下。”
秋凌裕穿着宽大的皂色袍子,衬着那执杯的手微微泛白,袖口和领口都绣着极为精致的鹤形图案,低调却又奢华,他虽是已经过了不惑的年纪,却依旧面目俊朗,特别是那双眼睛,透着深沉与睿智,与秋慕言坐在一处倒像是兄弟一般。
“皇上今日找我来,恐怕不只是为了品茶那么简单吧。”秋凌钰的手指摇晃着茶盏,似笑非笑地看着秋慕言问道。
“看来真是怎么都瞒不过皇叔。”许萝亦是轻笑一声,轻轻放下了茶杯,“今日朕是想让皇叔见一个人,或许会让皇叔您有些意外,朕思忖了许久,还是觉得皇叔您有必要见一见她。”
秋凌钰听着秋慕言的言语,面上的神色也凝重起来,但言语中却愈发疑惑了,“既然皇上都这般说了,那我自然是要见上一见的。”秋慕言这才吩咐了下人,去唤了许萝出来。
许萝倒是没想过自己与这具身体的父亲会以这种方式见面,看到那个坐在秋慕言对面的优雅中年男子,许萝的心里没来由地生出一股子亲近感,她想着许是这具身体残存的意识,毕竟秋宛从小丧母,对这个父亲的感情还是很深厚的,且那秋凌钰对秋宛亦是十分疼爱的。
秋凌钰看到秋宛的时候显然十分激动,猛然站起身来,宽大的袍袖扫翻了桌上的茶盏,他却也浑然不顾,三两步地跑到许萝面前,扶着她的肩膀,声音忍不住颤抖地问道:“宛娘……真的是你吗?”
许萝的眼眶亦是马上红了,颤巍巍地点了点头,一时之间竟是不知该怎样言语。
“你还活着,还活着,还活着就好啊,父王还以为……父王真怕没脸再见你母亲了……”秋凌钰竟是也红了眼眶,似是拼命忍着泪意,声音微有些沙哑地说着。
“父王,女儿不孝,女儿不该让您如此难过的。”许萝已经轻声啜泣起来,低着头说着,一付愧疚模样。
“傻孩子,说这些傻话做什么,父王知道你一向都是最孝顺的,只要你还活着,父王高兴还来不及呢。”秋凌钰为了安抚许萝,面上露出了一个宽慰的笑容,一脸慈爱地说着。
“父王,咱们坐下再说吧,而且皇上还在呢……”许萝余光看到依然坐在椅子上喝茶的秋慕言,面颊微微有些泛红,羞赧地与秋凌钰轻声说道。
秋凌钰似是这才想起屋子里还有另外一个人呢,这才觉得自己失态了,便隐去了面上的情绪,与许萝一起到桌边坐了。
不等那秋凌钰开口问什么,秋慕言便笑眯眯地请罪道:“皇叔,您可不能骂朕啊,不是朕想瞒着不告诉您,而是前些日子宛娘的身子一直不方便,在朕这别院中静养了一段时日,现在才算是完全无碍了,朕这才放下次安排你们父女见面呢。”
秋凌钰轻“哼”一声,没好气地开口道:“我怎么敢怪皇上呢,只是皇上也将宛娘藏地太严实了吧,我这个做父王的,竟是也一点不知。”
“父王您莫要怪皇上,这一次若不是皇上救了我,我可真就变成一具烧焦的尸体了。”许萝立即开口与秋慕言辩解,颇有些黯然地说道。
秋凌钰闻言顿时皱了眉头,语气中隐隐带着些危险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高家那边怎么说你已经被烧死了,我当时也是觉得事情有些太巧合,只是你终归是嫁出去的女儿,我也不能干涉太多,且又有许多人证明你已经死了,我才信了。”
“我自然知道父王您的难处,女儿一点都没有怪过您,只怪自己命苦,先是死了夫君,再又被人多次谋害,好几次都险些丢了性命,能活着再见到父王您,宛娘心中亦是十分感恩了。”
“宛娘此话何意,难道高家之人竟敢谋害你的性命!”秋凌钰眉毛一竖,语气中满是怒火。
许萝面上顿时露出了为难的神色,低着头不再言语了。
“宛娘你莫怕,不管受了什么委屈,尽管与父王说便是了,父王定是会帮你讨回公道的!”秋凌钰以为许萝再害怕什么,立马与她壮胆道,许萝却依然是不说话,只是将手中的帕子攥地愈发紧了。
“皇叔,还是由朕来告诉你吧,想来宛娘是说不出口的,她是怕皇叔您难做啊。”秋慕言这时候总算是慢慢悠悠地开口了。
“皇上这话的意思是……”秋凌钰有些不解地看向秋慕言问道。
“皇叔可还记得前些日子王妃收的那个义女?”秋凌钰不明白秋慕言为什么会忽然问他这个,皱着眉思忖了一会儿才回道:“记得,你皇婶说那是她娘家表妹的一个女儿,父母都病逝了,她看着那孩子乖巧可怜,便收了做义女。”
秋慕言面带嘲讽地一笑,继续问道:“难道皇叔就不觉得皇婶收的这个义女有些眼熟吗?”
“我只见过一次,也没仔细看,倒是没什么印象,忽然提她做什么?”秋凌钰的语气微微有些不耐地说道。
“皇叔可真是没记性,连自己女儿的陪嫁丫鬟都认不出来,那个被皇婶收了做义女的女子就是宛娘的陪嫁丫鬟,名叫胭脂,理应跟着宛娘一起被大火给‘烧死’的,可现在却还是好好地活着,且还被被皇婶收做了义女,可真算是麻雀变凤凰了。”秋慕言的语气愈发嘲讽,面上亦是带着满满的不屑。
秋凌裕听完秋慕言的话,着实震惊了许久,面上神色变幻不定,秋慕言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他又怎么会猜不出其中关节,严重闪过一抹阴历之色,才缓缓开口与许萝说道:“宛娘,父王对不住你啊……”
许萝立马又是红了眼眶,立马开口道:“父王莫说此话,您想来对宛娘好,您一直都被蒙在鼓里,这些事情又与您何干呢。”
“宛娘,父王今日就接你回家,以后再不会让任何人伤你一点。”秋凌裕沉着一张脸,猛地拉着许萝站起身来,似是打定了主意,语气坚定地说道。
“皇叔,不可!”秋慕言倒是比许萝还要着急,面上带着些慌张地开口阻止,发现自己的失态,便又立马开口解释道:“皇叔这时候将宛娘带回王府,定会打草惊蛇,且您也不可能马上处置了那金氏,毕竟咱们手上也没有确凿的证据,若是贸贸然地与她定了罪,您也不好与金家人交代吧。”
金氏出自河东金家,是百年的世家大族,她又是本家的嫡女,父兄都在朝中任要职,如是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定了她的罪,着实不好与金家交代,原先的秋慕言也是顾忌这一点,才会想着徐徐图之。
“父王您先稍安勿躁,其实您只要把那胭脂找来,有了她的供词,想来应该能找出一些罪证的。”许萝也在一旁柔声劝慰着秋凌裕,就怕他一冲动,坏了大事。
秋凌裕方才也是气昏了头,被两人这般一劝说,总算是冷静了下来,在许萝的安抚下又坐了下来,闷声道:“金氏这个毒妇,枉我这些年还处处迁就她,没想到她竟一直藏着这样歹毒的心思,想来当初卿娘的事情,定是也跟她脱不了干系,我定不会放过这毒妇的。”
董姨娘闺名一个“卿”字,许萝听秋慕言提到自己的亲娘,面上亦是浮上一抹哀思,幽幽道:“娘亲去的时候我还小,只记得原先母亲的身子一直是不错的,还保证了会生个弟弟陪我玩,却不成想最后会变成了那般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