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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饲主讨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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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人生,一半在泥土里,一半在脉案中。拿起锄头,他也是个农民。他是农民的儿子。按着脉,微闭双眼,他会觉得自己的血,同病人的血一起跳动奔流。病人血气的声音,回荡在他耳边。少阴、少阳、太阴、太阳这些专业的名词,在他心中淡去,血管、经脉、五脏六腑,在他面前鲜明起来。紧、沉、促、实,一切变化,如听弦音而知雅意,叩树躯而知病虫。一场病是一场大战,金戈铁马,声闻于外,他按着脉相,揣知病患体内的战况。

他按着宝刀的手腕,足有半个钟点,然后张开眼睛,查看宝刀的脸色。他要求胡九嫂解开宝刀的衣服,查看宝刀的全身。他提问,胡九嫂告诉他情况。

宝刀血气凝滞,股下、腋下、喉边,已经出现了一些青紫,像是冻坏的人,像是尸。

她身体上有一片一片的红疹。

刘复生询问宝刀和慕飞的发病始末。山乌槛的人告诉他。

刘复生手指按上慕飞手腕时,已经是半个钟点之后。

他按慕飞的脉,半盏茶还不到,就放开手,又解开慕飞衣服看看,就开药了。

胡九嫂觉得不公平!为什么医生看宝刀看这么久,看她的儿子就这么短?

她不替自己儿子争、谁来争!

刘复生刚去开药箱,她就追着问了:“医生,你看好啦?”

陪着点笑意,给医生面子,笑意下头的焦灼不满,浓浓地往外透。

刘复生“呃”了一声:“看好了。”

立刻就有人问:“那么他们算是什么病啊?”

这问话的,是街尾布店桑果酒铺屈老板,每年拿桑树上新结的果子酿入酒中。青桑果酿的,叫青桑酒,酒品清新,有种动人的酸味,饮惯的人说,一闻见这味儿,口水就自己咕嘟嘟往外冒了。紫桑果酿的,叫乌桑酒,酒品芳醇,被戏称为“乌大嫂”。有那二流子品评青桑酒和乌桑酒的区别,就是闺中小姑和盛年嫂子的区别。猥琐固然猥琐,男性酒客都会心而笑,持杯大快。酒铺里又有二果合酿的,正经名字叫“双桑酒”,因有了二流子的批语,酒客们都叫它“姑嫂酒”,滋味丰饶,摇曳生姿,独树艳帜。

这酒铺,是张大佬的产业,屈老板不过是看门的。张大佬与山乌槛不和,屈老板跟大佬一条心。山乌槛有事,屈老板乐意看热闹。

但他今天来,可不是光为看热闹的。

原来山乌槛原来请的本地医生,经常钱不凑手,向屈老板长期借贷。他生意不好,就是屈老板本息收不上来。屈老板把他视为自己养的一只绵羊,一定要吃得好、养得壮,这才能剪毛!谁不给绵羊医生喂食,就等于损伤了屈老板的财产,屈老板要代家畜出头。

山乌槛的两个孩子,绵羊医生本事不济,看不好,这也还罢了。偏有多嘴的女人,提什么乡下医生。又有那憨蠢傻缺的守墓人,跟真的一样,发大水,像请神仙一样把人家请来!宣传声势造足了,两个孩子医不好还则罢了,一医好,刘复生“草根神医”的金字招牌岂不挂定了?这一带还有绵羊医生刨食的机会吗?

绵羊医生躲回家里痛哭,屈老板跺脚骂了声“不争气的!”亲自来看。

正为着守墓人闹下这么大动静,桑邑的八卦份子,一半留在河边,活等着见人、死等着见尸,还有一半就都拥到了山乌槛,等着看乡下神医露一手。

屈老板跟着这些看热闹的一起进了山乌槛,仗着脑袋尖、动作灵活,挤到了最前面。刘复生情商低,没有敷衍好病人家属,胡九婶发声质问,屈老板眼睛一转,就跟着起哄,非要听听刘复生的见解。

刘复生回答说:“是中邪气,跟流感一起发了。”

屈老板顿时呛他:“前面医生本来就说是中了时邪,你说的也没新东西嘛!”

刘复生顿时讷讷的答不上来。他嘴笨。所谓时感发热,那种理论上的“邪”,和他把脉把出来的这种邪,还真不一样。但他读书不多,说不出来怎么不一样。

他先开箱子,拿药丸要紧。

屈老板尖着嗓子朝旁边人开玩笑:“这医生为了省个抄片儿,连方子都不开了?!”

说得尖酸,激起几声哄笑。

所谓抄片儿,是医生箱子里带了写方子的东西。原来一般的医生看完病,总得写了药,叫病人家里去药铺抓了来熬。病人家不一定有纸。出诊医生的药箱里,就自己备纸。但麻纸不结实,药箱拿来拿去的,颠簸揉搓,麻纸容易弄烂了。而且病人家属着急时候,可能把纸抓皱了、又或者急汗把字濡开了,药铺看不清,更要误事。所以有的医生药箱里备的,是薄瓦片。用灰白的细泥烧的,没有弯曲度,平平一片,墨写上去,倒是字迹清楚,用完了,把墨洗掉,还能重复使用。除了医生之外,食铺、杂货铺等地方,也都会用它,一般都用来开列商品名字,小伙计在手里一抄,跑来跑去抓药备货都方便,俗话就管它叫“抄片子”。这东西固然好用,毕竟是泥石的东西,有那么点儿份量,药箱里也不会放得多。屈老板拿这个开玩笑,冲淡了“神医拿药”的肃穆气氛,也掩藏了自己的担心。

刘复生没拿抄片子,屈老板心里格登一下,还真有那么点儿说不出口的担心。

胡九婶也担心。怕她儿子没死在病上,死在庸医手里。她问刘复生:“医生,这是什么药丸?”

刘复生解释,是他自己做的。祛邪补气。以前乡下有娃娃撞邪,他就是这么治好的。

“每个娃娃都一样吗?”屈老板飞出这么句话。

胡九婶怕的也就是这样!

刘复生只好笨嘴拙舌地竭力解释:补气在这种案例里,总是相宜的。祛邪各有不同,先下这个丸子,算个引子,他另外还有药:“蝎子草现在正嫩,采些来熬汤,在发毒疹的地方擦洗。千万别买陈年有毛刺的那种。这可以把疹给洗了。再买一些猴闼子粉。病人能吃东西了,先用粥水送这个下去,补补气。”说到这里,刘复生想起同行的面子也不能驳,照着道上规矩,给先来的医生留脸面:“从前的药,等我看看邪气稍许祛掉些,元气也补足了,可以继续喝。那个治流感还是对症的。”

听到他补充的场面话,屈老板脸上泛起含义不明的微笑。

[1]猩红热病,见茨威格《猩红热》:“小孩子得这种病容易好,但成年人却难逃厄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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