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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年轻的天皇只是被匆匆拥立,并没有迎娶一位正式的中宫,唯一地位较高的女御就是劝修寺晴子,到目前只为天皇生下一位内亲王,只要没诞下第一皇子就没关系,她在朝廷的影响力只能说微乎其微。
源义时也没打算动劝修寺晴子的地位,女御也就相当于贵妃到淑妃之间的某个级别,根据天皇的宠幸与否地位和获得的待遇有不同的程度的升降,进入幕府时代有很多天皇因为财政拮据选择放弃立中宫,到战国时代这问题就更加明显。
因为缺钱,所以天皇践作登基的加冕仪式,要四处找乡下土豪大名化缘花费整整十年才得以举行,因为缺钱导致御崩的天皇棺椁停放在外,直到凑够钱举行入皇陵的仪式才让故去先人入土为安,这就有点类似东周的周天子的情形。
所以当今这位天皇草草登基,压根没想过要立中宫的意图,以为朝廷还会按照约定俗成的方式,一位女御诞下皇子就可以堵住所有人的嘴巴,却未曾想源义时抓住这个机会,恭请天皇立中宫迎娶已故的従一位右大臣源朝臣足利义辉的嫡女,源二位右近卫大将义时的养女为中宫皇后。
这一下就堵住天皇的所有退路,他知道自己所宠爱的劝修寺晴子只有被打入冷宫,这个冷宫并非让她出宫进尼姑庵隐棲,而是天皇与她的所有子嗣都将失去皇位继承权,他的父亲正亲町上皇很期待这场披露宴,满朝文武也很期待这场披露宴。
他知道这个结果已经远超他的想象。不用被流放已是惊喜。女御劝修寺晴子也没有被问罪更可谓宽宏大量。源义时是把架在朝廷头顶的那把达摩克利斯之剑,高高举起来然后轻轻放下,表明幕府无意钳制朝廷,压迫天皇甚至参与废立的打算。
当然这么宽宏大量也不是白给的,给足朝廷面子当然也要有相应的回报,这个回报之一就是迎娶足利辉姬为中宫,按照朝廷的规矩嫁入天皇家要改称源辉子,源义时再一次达成一件前两代幕府将军想做却没有做成的大事。把武家的女儿嫁给天皇做中宫,幕府将军的血脉融入天皇家是多少代将军的夙愿,只有通过亲缘血脉的影响才能真正掌控朝廷,而他终于做到了。
举行披露宴将足利义辉的嫡女,源义时的养女嫁给天皇做中宫,意味着源义时要与年轻的天皇讲和,过去的就让他随风消逝去罢,朝廷和幕府要一起往前看,不要再纠结到底哪一方更具权威性,这让朝廷上下对源义时的非常感激。包括正亲町上皇,也包括当今天皇。
接下来就是朝廷的回馈。恰逢入冬是朝廷一年里的大朝会期决定官职升降调序,源义时获得天皇任命正式开幕,辞去右马寮御监,昇叙正二位内大臣、右近卫大将如元、正亲町院别当,征夷大将军宣下、源氏长者宣下、淳和奖学两院别当。
正亲町院别当是正亲町上皇的院政所别当,纯粹的荣誉职以示正亲町上皇对他的亲近与厚爱,淳和奖学两院别当是源氏长者配下的两个院所在京都城内的领地食邑,在平安时代这两个院所的食邑绝对是眼馋的肥缺,只不过到幕府将军手里则纯粹成为锦上添花的装饰品。
开幕的仪式要拖后几个月举行,就像天皇迎娶中宫皇后的披露宴也不是两三个月准备就能举行的事,只不过这并不影响源义时的征夷大将军宣下,从即日起他就是足利幕府新一代征夷大将军,从此成为无可争议的武家栋梁、源家栋梁。
源义时对朝廷表述自己的态度,幕府御所设置在江户城不变,镇守关东守护日本的东部心腹地带非常重要,抛开大获全胜的二十八万东军将士不谈,早一些的镰仓幕府的承久之乱,更早一些的平将门、平忠常之乱都是关东掀起的,不守东国则天下必乱。
只不过怎么守终归有个说法,源义时的态度是未来的幕府将军坐镇江户,遥领陆奥镇守府将军、九州太宰権帅镇守四方,隐退的将军返回京都出任太政官荣誉值,维护京畿的安宁稳定大局不变,为此他会在转封上做进一步调整。
除去源义时升官以外,近卫前久携家眷返回京都,他回来的那么晚的原因是足利胜姬又为近卫前久生下一个儿子,在年初近卫前久来到江户之前,足利胜姬就已经怀孕,仲夏季节诞下近卫家的第四个嫡子,到十月初身体修养好才启程返京。
这次近卫迁就回到京都是夺回失去的东西,二条晴良与其子九条兼孝、二条昭実被及两个未成年的嫡子被流放到隐歧岛,而他则年末朝会上恢复原职,还要趁机更进一步达到公卿顶峰,首先夺回従一位左大臣,接着是关白宣下、一座宣下、藤原氏长者宣下、内览如元,一座代表着他将成为当朝第一公卿。
源义时的舅舅中院通为复出,在外甥的强力支持下复起之时得到超拔,远远超脱大臣家的极官,昇叙従一位右大臣,不要小看正二位内大臣到従一位右大臣的这小小的一个台阶,这可是大臣家与清华家的家格天然分界线,大臣家昇叙到正二位内大臣就已经是极限。
这还不是规矩出现些许异变的德川时代,这个看不见的天花板挡住中院家的昇叙道路,而今天晋升従一位将意味着中院家的家格发生变化,源义时就是要这个变化,不但要变还要变的更彻底,那就是对朝廷的公卿集团做一次大手术。
首先是中院家抬家格入清华家,接着中院通実的嫡长子中院通胜过继久我家,成为久我通坚的养子继承久我家,并改名为久我通顕。这是把始于藤原北家嫡流的近卫家血脉重新变成村上源氏血脉。中院通実的嫡次子元服名为中院通胜继承家门。嫡三子继承已经绝嗣三百年的土御门家,嫡四子预备继承堀川家,安倍晴明的土御门家改为藤谷家。
其次久我通坚才五岁的嫡子,回归到宗家近卫家的体系内,作为伯父近卫前久的犹子,继承已经绝嗣的五摄家之一鹰司家的家名,当月元服名为鹰司时平,叙官正五位下。隔几天叙官従三位,昇叙的速度堪比火箭蹿升。
这一来一回其就变成把近卫家苦心布局的久我家拿走,转手交给自己母亲一系的公卿中院家,然后还给近卫家个绝嗣的五摄家之一鹰司家,这一来一回还是近卫家比较赚,堂侄兼犹子成为近卫家一系的鹰司家家督,这对近卫家未来在朝廷的话语权有着极大的增益。
接下来源义时的动作就更大,首先近卫前久年仅八岁的嫡长子元服,由源义时赐予上一字名为近卫义嗣,并迅速叙官到従三位。在把六岁的嫡次子过继给无人继承的二条家,改名为二条时基。再把两岁的嫡三子过继给一条家,改名为一条时经,最后嫡四子刚出生实在没办法元服暂且压下,这个幼子将预定是继承九条家的家门。
近卫家四个儿子,嫡长子继承近卫家的家门,次子过继二条家,三子过继一条家,四子过继九条家,堂侄兼犹子过继鹰司家,等于把五摄家的血脉重新统一起来,仿佛让藤原家又重新回到平安时代末期的样子,看起来嚣张跋扈至极,其实这只是东施效颦之举动。
天皇家和二条家都有过继嫡子继承近卫家、鹰司家的冲动,只不过有源义时的意外出现而被迫打断,二条晴良四个儿子里嫡长子过继给九条家,次子继承二条家,三子正准备送到真言宗寺院修行,四子还在考虑继承鹰司家,他的打算就是用围剿蚕食的方式一点点消灭政敌近卫家,没有什么手段比让政敌一脉绝嗣更狠的招数。
源义时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喜欢过继别人家不如先把你自己家给过继了,五摄家全部换成近卫家的血脉,彻底结束自源平时代开始的近卫、九条两派攻伐的场景,以后朝廷里就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人,起码短期内是这样。
原本盘踞在朝廷里的二条晴良一党被清理一空,受到二条晴良清离影响的花山院家与大炊御门家也受到贬斥,今出川晴季晋升正二位権大纳言,其嫡长子年仅五岁变过继花山院家,元服改名为花山院忠熙。
大炊御门家则被亲幕府的西园寺公朝次子,大炊御门经孝继承家门,正二位権大纳言德大寺実维无嗣,由早年客居关东的德大寺公教之子,德大寺実久继承家门并迅速晋升従四位下参议、左近卫権中将,这样一来清华家与摄关家一样被亲幕府派的公卿彻底掌握。
通过养女联姻新天皇,变向保证天皇的皇位合法性,自然的也要承认新天皇的改元年号,在年初新天皇登基改元的年号是元龟,于是在年底的朝会上就商量着把这一年是所有历法全部改为元龟元年,此时这纷乱的一年也渐渐走到末尾。
元龟二年(1570年)正月的朝会,大概是近几十年规模正庞大的一次,源义时以内大臣的身份与关白左大臣近卫前久、右大臣中院通为主持朝会,在大朝会上除去一些礼仪性质的活动以外,还有最重要的一个议题,满朝公卿的御料所配给。
原本整个天下都是朝廷的,天皇家的庄园几千座,摄关公卿的庄园也有几千座,结果被武士出身的地头们篡夺地方的实权,建立一套别出朝廷之外的武家幕府体系,承久之乱天皇家的庄园被剥夺的寥寥无几,到应仁之乱更是连所剩无几的皇家庄园也被地方国人霸占,这个个时候朝廷就非常希望新将军能站出来给他们恢复那些庄园的征税权。
关系到吃饱肚子的问题就没有小事,公卿么梦寐以求的无非是吃的好住的好,从这些年源义时与朝廷的愉快合作来看,这位新将军还是非常好说话的一位武士,所以他们才敢大着胆子提出自己的一些殷切希望。包括正亲町上皇、坐朝的新天皇。以及关白近卫前久、舅舅中院通为在内的所有人都在关心这个问题。
源义时看他们伸长脖子眼巴巴的表情很有意思。轻笑一声便说道:“余亦知禁中、公卿御料地所入不多,前度战乱频发致使朝廷困窘公卿受难,余亦有意扶住朝廷以保社稷,只是考虑到远国庄园征税不易,且因战乱影响土民流离失所,下向远国坐镇地方亦难征几分税赋,如若碰到奸猾之辈与诸君纠缠周旋闹出诉讼,难道还要我等堂堂公卿。放下面子闹诉讼否?这有失体面啊!”
公卿们窘的抬不起头很是尴尬,诸家公卿哪个家族没有家督亲自下向督促税赋经历,寻常闹出点诉讼折腾个十年八年不算奇怪,比如二十年前,山科言继就为他家的御料所税收权力,几次三番的给前幕府将军足利义晴送礼。
再比如源义时的舅舅,当朝従一位右大臣中院通为,他年期公的时候就为自家庄子的税赋征收而在加贺国纠缠十几年,不是他死皮赖脸就想讹那点钱,而是那庄子就是他们家的庄园。没有庄园的粮食收入他就没饭吃,所以当他和一向宗的刁民纠缠十几年积累丰富的经验。便得到朝廷的大力任用提拔,就是让他帮朝廷和乡下的惣村打官司,打赢官司才能收到税赋。
年轻的天皇不禁垂询道:“源卿有何解答之策?”
源义时躬身行礼道:“臣思一策可解诸难,请朝廷将远国的禁中、公卿御料地的所有权转交幕府,然后由幕府在畿内划分一块御料所归于禁中、公卿御料地,余郑重地向诸君承诺,所得预料地一定会让陛下、诸君感到满意。”
他这么一说反而引起许多公卿的好奇心,今出川晴季便问道:“不知预料地所在的区域是?”
源义时说道:“山城、丹波、丹后这三国所领,粮食平均产量约在六十五万石上下,刨除灾年凶作的因素以年贡六成计算,每年可征收粮食约合四十万石,再刨除京都的税赋不计算,间别钱、栋别钱等税收约合八万贯文左右,余的意思是将这三国划为朝廷的御料地,不知诸君意下如何?”
“哇!这么多……”年仅八岁的小外甥,却已是従三位左近卫中将的近卫义嗣惊呼一声,在朝的公卿们也皆是面面相觑,每年四十万石粮食,八万贯永乐钱到底是什么概念,起码也是百万石的大大名一年的总收入才敢比拟的,源义时就这么大大方方的给朝廷了。
源义时笑着说道:“多吗?其实并不多,余可以向陛下,满朝公卿保证,这三国之地由幕府委派代官管辖,年年精耕岁岁开荒,不用三十年这总石高增长到八十万石问题不大,而后整修街道合并村庄,修建河提开挖新堀川,最多百年辰光就可以还朝廷百万石,仅年贡就可以收获六十万石!”
公卿不禁惊呼一声,激动的差点跳起来欢呼,全赖多年的宦海历练把这一股冲动压下来,务实的公卿们立刻抛弃那一腔热血沸腾,积极的投入到划分各家御料领所有的过程之中,首先确定的是天皇的御料地,毕竟那是贵族集团的首领,天皇得比大臣们的御料地多出很多。
接下来是五摄家,近卫、九条、鹰司、二条、一条,再下面轮到九清华,久我、三条、西园寺、德大寺、中院、花山院、大炊御门、今出川、土御门,这里面中院家是抬家格,土御门是中院家过继复兴的镰仓名门,给这一族清华家也是看在源义时的面子上,其后的大臣家、羽林家、名家、半家、地下家次第排序。
经过长达十几天的激烈争论,最终得出一套分领方案,天皇家地位尊贵理所当然的拿到最大的一块,分部在丹波、丹后的二十万石禁中御料地,五摄家为大臣之冠,每家所领为两万五千石,九清华门第显贵地位尊崇,每家所领一万两千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