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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四章 渔人之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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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是将近中秋的天气,到了夜间浩浩的长江上便是一丝丝的寒意泛起。虽然已经是夜间,但下关江面上却是热闹非凡,一片片的灯火高举,数百艘太平军水师战船仍然穿梭往来在江面上。

下关港口如今已经成了太平军非常重要的港口,这里将各地收拢的钱粮物资装船后便分发到沿江各处太平军所占城市去,同时各处兵员调动也多靠长江水师运送,是以下关港到了晚间依旧繁忙不已。

在下关港外一艘水师战船之上,舷窗外江面上的点点星火透了进来,舱内的萧云贵举起酒杯,那酒杯赫然是西洋常用的高脚玻璃酒杯,里面的液体殷虹如血。萧云贵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向对面的人说道:“兄长上次来信说前番小弟进献的洋酒颇为醇厚,便像是应了天父皇上帝实施一场著名的神迹-变水为酒。这酒色殷虹如血,更象征了天父定制的圣餐中的宝血为酒的箴言。兄长说了想多要些此酒,小弟这次前来带了不少,稍后便会交割给东殿的人。在此之前兄长可同小弟饮上一杯。”

他对面坐的正是太平天国当今的东王杨秀清,只见他阴鹜的脸上丝毫不为所动,但还是举起酒杯跟萧云贵干了一杯。杯中的是法兰西的红葡萄酒,乃是萧云贵从法国洋行购买的纯正红葡萄酒。

太平天国禁酒,甲寅年天京方面曾颁布东王杨秀清通令朝内军中人等的《禁酒诰谕》,称饮酒“最易乱人性情”,若有人犯禁,告发者封恩赏丞相,吃酒者斩首示众,且“无论至亲爵位。有犯必究”。一付“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严肃劲头。乃至军中闻酒色变,以“潮水”一词为隐语,指代令人垂涎的琼浆佳酿。

但中华千年历史之中,从来上位者颁布的任何法令似乎对于上位者自己都是没有约束效力的,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从来都是宽慰百姓大众的借口,从没人问为什么不是皇帝犯法与庶民同罪?大体是因为历来皇权都是凌驾于法制的缘故吧。是以杨秀清的禁酒令对下有用,但对天国享有特权的王爷们似乎没有任何的约束力。

况且萧云贵在进贤葡萄酒时也说了此酒的来历,此酒乃是葡萄酿造。并非粮食酿造,这便让天国的诸王们找到了借口,此酒不会浪费宝贵的粮食。其实,从宗教层面看,耶稣与酒有缘。他曾实施一场著名的神迹-变水为酒,挽救了朋友的婚宴危机。升天前。耶稣还制定了圣餐仪式。其中红酒象征他的宝血。在萧云贵引用洋兄弟眼中红酒同宗教的见解之后,杨秀清等天国诸王欣然认为这酒的确是天酒,也许这就是熟读圣经的天国诸王们畅饮时毫无负疚感的原因。

于是品用洋酒成了天国诸王们长期禁欲后的另一爱好,通过萧云贵的渠道,他们了解到的第一批洋文却是洋酒的名称,白兰地、威士忌、伏特加、杜松子、香槟、波尔多……虽然天王依然认为酒不好。但饮酒实为人生一大乐事,清教徒般的禁欲一旦打破,是没人能收住王爷们无人制约的欲念的。是以苏褔省第一大洋酒进口的倾销地居然是天京各王爷的府邸,当然天王府也在其中。

看到杨秀清面无表情。萧云贵并没有太过惊慌,杨秀清的性子他已经摸得很透彻了,骄横跋扈的人,你只能顺着他的毛摸。

“兄长这次要见罪小弟么?”萧云贵撩开袍服衣摆单膝跪地,眼神甚是诚恳的说道:“小弟肚肠嫩,有什么触怒了兄长的,兄长大可责罚小弟。”

杨秀清轻哼一声,举起酒杯又喝了一口酸酸的葡萄酒,淡淡的说道:“西王好大的威风,本王又怎敢见罪于你?”

萧云贵苦笑道:“兄长,江西之事的确是我属下过于莽撞了,小弟自会教训他们,陈玉成到了上海便会去了检点之职,贬为一名小兵。”

杨秀清怪眼一翻道:“区区一个检点,本王还没看在眼里。”他的眼睛常年有疾病,当年还在金田之时,就是眼疾复发导致萧朝贵这个天兄不得不代替天父出场坐镇。

萧云贵接着说道:“小弟在上海为兄长找到一名西洋名医,向他说了兄长的眼疾,那名医说了可以医治兄长的眼疾。不知兄长意下如何?若同意此事,小弟不日便命人送那洋兄弟前来替兄长医治。”

这眼疾困扰杨秀清多年,虽然多番延医但也没有太大起色,此时一听有西洋医生能医治眼疾,倒是有些意动:“哦,看来洋兄弟还是有很多能人异士的嘛。”说到这里杨秀清顿了顿,看着萧云贵道:“为何忽然想起找人替我医治眼疾?”

萧云贵甚是诚恳的说道:“小弟一直将兄长的病痛放在心上,此前就多番寻访名医,后来到了上海才托洋兄弟寻访到可以医治兄长眼疾的人。随后小弟也找过几个眼疾的病患让那洋兄弟一试身手,果然是药到病除,现下才敢推荐给兄长。”

杨秀清那只长满厚茧的大手不停的摩挲着手中的玻璃酒杯,口中嗯了一声道:“还是你有心了。”

萧云贵双目微红,口中黯然道:“小弟永远记得兄长的恩情,当年兄长的眼疾只是轻微之症,要不是兄长把钱给了小弟娶妻,也不会把小病拖成大病……”

说到这里杨秀清有些心烦意乱的打断他的话,抬手止住道:“陈年往事不提也罢,那时候我也没料到这病会拖成大病,与你无关,我从来没怪过你。”

萧云贵虽然是在演戏,但见杨秀清此举,知道他当时的确还是真心实意的把萧朝贵当兄弟看待的,但人就是这样,一旦手中有了权利之后,便会越陷越深,到后来为了保护自己的权利就会变得六亲不认。杨秀清不让萧云贵说下去,便是不想再扯上想当年的一些旧时恩情,没由来的弱了兴师问罪的势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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