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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哥去哪里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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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吴城下午两点钟的太阳毒辣蒸人,街上行人捂着钱包赶路、不肯分一眼看两旁的摊头。叫卖的商贩渐渐没了力气,懒洋洋地喊上两句便叉腰歇歇,舀一勺晒温的井水喝。一时间大街小巷间此起彼伏、断断续续地唱着“进来玩哊”、“新鲜牛肉唷”,客人是引不来的,或许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喊完了次数就好收摊回家抱儿女。而忙碌不得闲的冰店主人就衣袖擦一把汗,朝门外吼一嗓“刨冰!赤豆刨冰!上沪的冰吉林欸!”,总有几个长衫客、短褂汉眼睛一亮,掷出几枚铜元、也不入座,站在柜台边贪食几口冰凉。

陈凌收回视线下车,来到位于城南盐茶街的陈记茶庄铺。这是一幢两层高的飞檐砖瓦红楼,一楼设有商铺与仓库,二楼可供客人品茶、签订合同。

他热得头疼背痛,和掌柜孙良大随意聊了几句,就在伙计们的陪同下检查仓库的陈茶叶、后自己一个人坐在二楼角落核对上季度的账本。

孙良大的儿子悄悄上二楼五回,端着凉茶站在楼梯口一动不动地等主人家少爷发话。

陈凌核完账,看他还在,才招手让他过来,“今日生意不好么,怎么站在这三个钟头。难不成阿辄想做我家小厮?”他一气喝了凉茶,在硬木雕花椅上揉肩揉腕子松动筋骨。两股僵硬含酸,四肢钝麻下沉……是熬夜以致心损肾亏的后遗症。

“少爷开玩笑了,现在哪里有小厮可做呢。我和爸爸就想在陈家手下挣口热米饭吃,做好茶庄生意——万事大吉。少爷还吃茶么?”孙阿辄看陈凌喝了茶,一颗悬着的心下去泰半。

“吃个屁。你这里热得要死,电扇时转不转!”陈凌满面泛粉含潮,汗水濡湿了三方棉帕;夕阳投射的暖光霞雾闷得他再解开一颗夏衫纽扣、扯开衣领口,更露出脖颈锁骨处的团团殷红。

是了,这才是吴城人人知晓的陈少爷,静静坐在桌前手指如飞拨算盘的陈庸止是一个月能见一两次的假象。孙阿辄的心彻底松懈下来,赖笑着说下次必然把电扇修好、少爷慢走云云。

陈凌取了怀表一看,已经下午五点半了,他想起晚饭要为陆识忍“接风洗尘”,心里颇不是滋味。姆妈想念姊妹几成心病,等奶奶去世轮到她做家里的主,便想大张旗鼓地满江东江北找人,做儿子的当然理解她的爱心,可这个表弟不是甚么好东西……平心而论,假若陆识忍与他无关,只是在拂方屋里或者哪家私/娼遇见的男子,他不会如此纠结。

呵。陈凌坐在人力车上看自己在泥地上的人影,沾满灰尘的车轮趟过它,不留情地、就像压踩同类一样趟过陈凌的影子。影子依旧在,千人指万人笑于它是无谓的赞赏。

在梅瑜安潜移默化的影响下,他已经不会为旁人的风月情事大惊小怪、面露不忍,更不用说出声阻止、企图拯救谁于水火。

唯有拂方、只他,陈凌依旧心疼,白日做了梅瑜安的帮凶袖手旁观,夜里去明月巷子看望。

有的朋友哄笑说欸陈凌你莫不是要和梅瑜安为了一个戏子兄弟阋墙罢。

梅瑜安正握着酒杯吃菜,闻言笑着揽过陈凌的肩,“去你妈的,我们好着呢。他呀,他对拂方没什么男女心思。我们小时候上学,傅先生的曾孙女、那个最小的胖黑妞,发烧痴傻了,庸止哭了两天、写大字时鼻涕眼泪一齐‘落霞与孤鹜齐飞’——比人家亲姆妈还伤心。”

新进圈子的朋友们不相信,以为这是梅瑜安示弱、不敢与陈凌翻脸,笑笑揭过。

陈凌为什么关注拂方、与他亲近异常……陈凌自己本来清楚,近来倒是有一些迷茫。

他年纪渐渐大了。以前读书时太拘谨、和梅瑜安逃学吃一碗鲜虾粉丝都胆战心惊,后来爸爸去上沪开公司——俗语说堵不如疏,被父亲堵住七情六欲的陈少爷一头钻入风月场,满面脂粉挣出风流名声,内里还是个没真刀真枪实践过理论的雏儿。

他仍是孩子般单纯,喜欢美的事物、美的人,纯洁的、漂亮的、善良的、珍惜的……

说句陈凌自己不承认的实话,他呀,不曾懂得风月是什么滋味;不过强装面子、竟也唬住许多人。

这不,一个穿了露小腿浅青洋服、头戴遮阳礼帽的年轻男子坐在另一辆人力车上朝陈凌打招呼,邀请他一道去捧今日新登台的清倌妙茯苓的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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