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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院幽深,种满了各色牡丹。牡丹吐蕊,蜂蝶萦绕,甜丝丝的香气充满整个院落,让人骨头都不由得一阵阵酥软。三进的院子却是不大,前后厅堂、左右楼阁都极其精致,也不过是能住下三十来人的规模。楼阁中的陈设却是奢靡到了极点,每一样都是精挑细选的上好宫用之物,就连一几一凳也都有它的来历,不是寻常人家所能使用的。十几名长裙侍女在院里往来奔走,拿着圆扇扑那蝴蝶,娇笑声远远飘开去,给这十几年没有人居住而显得略微有点阴森的院落带来浓浓的生气。
第三进院子高挂着‘醉卧楼’匾额的高楼上,江鱼正躺在一铜制的大澡盆里,身上皮肤被滚烫的热水烫得发红。一名身上只穿着亵衣的小婢面色晕红的在给他的肩膀推拿按揉,另外一名小婢则是轻轻的拿着扇子对着澡盆下的火炉通风口轻轻的扇动,火焰高涨,澡盆中的水渐渐的冒出了鱼眼一样的气泡,已经是烧开了。江鱼只觉一股热流在全身上下涌动,不由得呻吟起来:“好,再加大点火,好好的洗洗这该死的晦气。啊唷,那刑部天牢,果真不是好人呆的地方,看看这一身的味道。”
在刑部天牢里蹲了一个月,江鱼胡搅蛮缠的,重金诱惑、美色勾引、暴力威胁,最后甚至拿亲属的性命来威逼的下作手段都使出来了,终于将刑部天牢内两百多名死囚一一收服,划入了捕风营的编制。如此一来,捕风营顿时成了大唐朝最为残暴的凶手、最为狠毒的强盗、最为下作的地痞无赖的聚集地。若是捕风营所属一夜之间死个干净,大唐朝的治安立刻能变好一百倍!
“他奶奶的,小眉儿,你评评这个道理。大人我辛辛苦苦的把这群混帐东西收服了,用他们来给大唐朝效力,这是多大的功德啊?总比一刀砍了他们的脑袋来得好罢?啧啧,刑部的那帮呆子,怎么就不明白这个道理呢?”反手在那给自己肩膀推拿的小婢脸上轻轻的捏了一下,江鱼得意的笑道:“害怕本大人收服不了他们?嘿,一个个服下了本大人炼制的‘断肠丹’,他们还能翻天不成?”
两个小婢同时笑了起来,连声应和江鱼的话。江鱼这院子里只有三五个家丁做那平日的粗重活计,剩下的就是十八个李林甫送给他的侍女小婢。这些青春年少的女子,都是李林甫重金买来原本要自己消受的,如今却被送给了江鱼这年轻高大,容貌却也不错的青年,自然是比伺候那一脸阴森让人害怕的李林甫来得好。尤其江鱼对她们几乎是撒手不管的态度,这样的主子,谁不喜欢?
给江鱼推拿的小眉轻笑道:“大人您说得可不是么?刑部天牢的那些人,婢子也知道他们都是有大本事的。白白杀了他们,又有什么好处?把他们放在大人您的手下为皇上办事,多多立下功劳,这才叫好。若是做了什么对天下有好处的事情,大人您能升官,那些人也能弥补以前的罪孽,这可不是又积下了一笔功德么?”
“妙啊,小眉儿你说得好。”江鱼‘嘻嘻’一笑,得意的说道:“想不出你还有这种见识。不过呢,话是这么说,咱家挑选这些罪大恶极的人加入捕风营,其实也没存下什么善良的念头。嘿,正经人家的子弟,在我捕风营是呆不了几天的。大人我也不好意思下那狠手调制他们,也只能拿这些江湖匪类、朝廷重犯来炮制了。”江鱼心里暗忖道:用望月宗那上古流传的宗卫秘法炼制他们,岂不是把活人当成僵尸来炮制了?只是他们还是大活人,那智力不减,加上他们本身罪孽滔天的,把他们怎么炮制都不伤阴德。
寻思了片刻,江鱼突然冷笑一声:“他奶奶的,我还害怕伤阴德么?本门弟子,却是没有天劫的,伤阴德又怎么了?无非良心不好受,可是对这群王八蛋,还讲究良心么?明儿个就叫他们开始修炼《阢神经》,先让他们忠心卖命才行。那断肠丹,可控制不了天牢里面出来的那几个老不死的,他们比起苏道远,却也差不到哪里去。”
正被那滚烫的水‘煮’的舒服,江鱼在小眉的手指轻轻抚弄下已经开始有了几分遐思,正盘算着是不是就在这澡盆中完成自己人生的一个伟大历程的时候,房门被人用暴力踢开,孙行者喘着粗气的跑了进来。一进门,不知道什么叫做怜香惜玉的孙行者随手将两个小婢扒拉到了一边,伸手就去抓江鱼的脖子:“好你个江鱼,把什么事情都丢给了老孙来办,你却跑来这里逍遥快活?诶,花营、刑部、京兆尹的那群小娃娃好似一群苍蝇一样在咱们那院子门口飞来飞去的,烦死人啦。”
没让孙行者的手碰着自己,江鱼一骨碌的从澡盆里跳了出来,着两个小婢给自己擦干身体穿上了衣服,这才笑道:“若是他们不去捕风营蹲着,这才叫见鬼了。那一群牛鬼蛇神凑在了一起,谁不害怕?得,等会我去打个招呼,叫他们不要再去看着就是。我炼药的本事虽然差了点,但是这‘断肠丹’还是有点把握的,没有我的解药,这群人敢作出什么歹事才怪。”
看到孙行者脸上依然是愤愤不平的样子,江鱼急忙赔起了笑脸:“师兄,你不知道呀,这一个月来,我可是在刑部天牢里面吃住了一个月,身上都发臭啦,这不洗刷一下怎么得了?我哪里又逍遥快活了?得了,咱们这就去捕风营看看,如今咱们手下有了多少人了?”
骑马行在大街上,孙行者板起手指算了半天,这才说道:“你从牢里弄出来两百三十七个死囚,我在外面征召了一千三百七十八人,你算算这有多少人了?”他算不清楚这两个数字加起来到底是多少,干脆就把事情推到了江鱼头上。江鱼不由得心里暗笑,可知玄奘和尚要他闭关读经五百年才能修成正果,显然是有了预兆的。
当然,这种话不能当着孙行者的面说出来。孙行者的经历,江鱼也是打听清楚了的,当年他修练了望月宗的法门后,凭借着一根乌木杠子闹得他出生的那西域小国鸡飞狗跳,国主发动举国之兵大军一万五千许人,被他一人打得落花流水,差点就夺了那国主的宝座。后来被玄奘看中,以佛法强行收了他,自此西域少了一个祸害,佛门多了一个吃肉喝酒的行者。他本是一个半路出家的和尚,又是在西域那种自幼少教化没王**理的国家长大,你能指望他有什么好智识?雁塔闭关百年,他也依然是一个一脚踏在门内,一脚在门槛外晃悠的假和尚罢了。
笑了几声,江鱼点头道:“一千六百多人,唔,修炼本门‘阢神经’后,这群人的忠心那是不用怀疑的。但是‘阢神经’上记载,根基最佳的人,修炼十年可有成就,几乎等于本门木身巅峰的实力,乃是我望月宗上古时拿来训练山门守卫的神妙法门。但是十年,哪里等得十年?”心中盘算了一阵,江鱼已经有了计较。
孙行者却也机敏,他笑道:“这也有法子可想,这大唐朝留下舍利子的和尚却有数百人,若是能把他们的舍利子偷出来给他们服下,却也一个个能凭空多几十年功力。或者,你去找那帮老牛鼻子,从他们手上弄点丹药来,也有大效果。”
挖舍利子?这等事情江鱼还不敢去做。如今他得罪了大善智大威势二人,不过是得罪了天竺佛门在中原的代表而已。若他去挖了那些大德高僧留下的舍利子,那可就连佛门的中土流派都整个得罪光了,江鱼还没那么大的胆量。至于说丹药么,江鱼却的确是打的这个如意算盘,只是其中很多关碍的地方,还是要他去仔细商酌一番。
两人骑着马经过朱雀大街的路口,突然看到苏道远长袍高冠的站在一家胡人开的酒肆门口看热闹。那酒肆门口有一个头上扎着白头巾的天竺男子,正吹着一个葫芦形的乐器,一条通体乌黑的毒蛇随着乐音翩然起舞,惊得路边行人是纷纷侧目,苏道远却是在那里‘呵呵’大笑,和身边的一男一女同时点头赞道:“有趣,有趣。”
苏道远身边的那男子容貌古拙,看起来痴痴呆呆的,实际上身边灵气缭绕,一对眸子好似水波一样清澈润泽,显然也是大有功底的道德之人。手杵一根黎杖,黎杖上天然生了一条张牙舞爪的黑龙图案,实在是难得一见的珍奇物事。黎杖头上以黑色山藤绑着两个黄皮葫芦,葫芦中宝光隐隐,显然里面有品质极高的灵药。这人的修为比起苏道远还要高出一筹,以江鱼的眼里看来,他分明已经是金丹大成的修道之人,只是不知道以什么古怪法门掩去了身上的气息,冒充武林中人在人间行走。
而他身边的那女子,则是披头散发,分明一张柔美的鹅蛋脸,却硬是要整出几分鬼气森森。一件淡褐色粗布长裙还打了几个补丁,脚下踏一双八耳草靴,似乎一副心思想要把自己扮得丑怪一点才甘心。她的那根拐杖却是一根碧绿笔直的竹杆,竹杆上还有几枝竹枝伸出,十几片青翠欲滴的竹--绿@色#小¥说&网--然解释道:“师门长辈都知道以本门初级功法换取供奉,乃是我江鱼办成的事情,分他们一点功劳又有什么?地煞殿袭击皇宫之前,我只是一个小小的花营营头,私下里和那些门阀世家勾勾搭搭的,皇上也不会说什么,无非是弄点好处嘛。”仰天叹息了一声,江鱼很是苦恼道:“只是,如今我成了将军,自己又领了一个新的衙门,再去和他们见面,怕是花营密探第一个就把这事情汇报给皇上了。但是三大宗师出面,还有谁敢嚼舌头呢?这份功劳,不得不让他们分润啊。”
江鱼满心的欢喜,自从三大门阀那边反馈回来消息,三家的长老都迫不及待的想要和自己商议一个合适的价码的时候,江鱼就开始犯愁了。龙穴闭关四十九天,刑部天牢蹲了一个月,等得江鱼收到消息的时候,捕风营已经是闻名京城,他江鱼也已经落在了无数有心人的注意范围中,再想和三大门阀勾搭,却就犯了李隆基的忌讳。幸好三大宗师适时出现,才解了江鱼的忧愁啊。
“就是不知道,他们三位心慈手软的,能从那三个门阀手上,挖出多少利润?三家每年纯利的三成供奉给我道门?啧啧,怕是天竺的那两个老和尚,再也坐不安稳了罢?”
一路不怀好意的阴笑着,江鱼、孙行者早就来到了捕风营衙门的大门口。捕风营衙门所在的那条小巷,左边是捕风营,右边是净街虎,一个官方打手机构,一个官方支持的黑社会暴力集团,两个大宅院却是占了整个小巷的地皮。江鱼骑着马行过小巷,一路上近百个净街虎的兄弟朝着他不断的行礼,恭声叫他一声‘鱼爷’,乐得江鱼‘咯咯’的大笑。
孙行者不解的看了江鱼一眼,江鱼却是自我陶醉道:“当年在扬州城,何曾想过我江鱼也有今日?哦,呵呵呵呵呵呵!”跳下坐骑,站在对门的两扇大门正中的地方,左边是捕风营,右边是净街虎,江鱼志得意满的仰天长笑:“哈,我江鱼。。。”
一声狂笑还没笑完,捕风营的大门突然被撞飞了出来,劈头盖脸的砸在了江鱼的身上。更有两个倒霉鬼随着那大门飞出,一头撞在了江鱼身上,江鱼身体本能的肌肉一绷紧,身体已经刚硬好似铁桩。几声骨折声过后,两个倒霉鬼抱着肩膀在地上翻滚起来,却是锁骨都在江鱼身上折断了,疼得他们不断的哼哼。不过,他们毕竟是亡命之徒,却也没有发出那不堪的惨叫。
同时,一阵阵的叫嚣声、打斗声、拳头和身体的撞击声不断从捕风营大院中传来,江鱼大怒之下几步冲进了院子,随后,他呆立当场。
一身洁白宫裙,打扮得风姿无限有如天仙下凡的三尾正坐在大院正堂门口的台阶上,双手托着下巴,笑吟吟的看着近百个满脸凶光的壮汉在那里相互欧斗。时不时的三尾在那里鼓掌道:“好,这位壮士好厉害,这三步崩拳威力好大哩!哇,你这是什么功夫?怎么手掌都发紫了呢?”随着她娇滴滴的笑声,一干暴徒相互间打得是益发起劲,一眨眼的功夫就有数十人吐血倒在了地上。
狐狸精,美绝人寰的狐狸精;两百多个刚从天牢里被放出来,看到母猪都认为是貂禅的死囚;一千多个挤在捕风营小小的院子里,每日里对着一干大老爷们,就连院门都难得踏出一步,已经是穷极无聊开始抓身上的跳蚤来比大小的江湖暴徒。可想而知,这一群人凑到一起,还能作出什么好事情。三尾只是几个媚眼一抛,在场的这群暴徒中功力最高名气最大的百多号暴徒已经跳出来开始发情野兽一样的斗殴。
呆了一阵,江鱼干脆就在门槛上坐了下来。他用力鼓掌,大声叫道:“打,打得好,嘿嘿,阴风掌、催心掌、赤炎拳、裂骨爪,啧啧,都是有名有姓的好功夫啊。打,往死里打!他娘的还节省了老子一大笔俸禄哩,正愁找不到吃空饷的机会!皇上可是给了我两千人的定额!你们多死几个,老子多吃几个人的空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