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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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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部又压你临川军的冬季粮饷了吧?”云沛瞥了身旁的云烈一眼。

云烈不以为意地应道:“四皇姐竟有闲心看我笑话,想来你的沅城水师已领到冬饷了?”

“啧,连点银子渣都没见着,推说临近年关,兵部已闭府封印,”被戳中同样痛楚的云沛不屑撇嘴,转口又道,“诶你说,有些人怎么这么多年都没个长进,就会这么恶心人的一手,也没点新花样。”

在这件事上,临川军与沅城水师算是同病相怜,时常被以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延期发放粮饷。

不过军粮军饷毕竟不是小事,虽时常被延期,可也没人敢真的不发。

而这也恰恰是云沛觉得这招“恶心人”的缘故。

时不时委屈将士们勒紧腰带饿上一阵,这事除了恶心人,真没别的杀伤力。

“或许待那位国舅不再只是兵部尚书,又或者别的紧要位置上有了国舅家的人,大约就有新花样了。”云烈面上照例淡淡的。

云沛抬肘拐了他一记,瞪眼啐道:“你个没心没肺没烦恼的小混球,能不能盼点好?”

云烈略勾了勾唇角,没再说话。

“不是我要说,那位实在够不入流的。既心念着那储君之位,却又贪生怕死不敢领军建功,就指着将我俩饿到服气?”云沛越想越觉得可笑,“下作又短视,不知那颗脑袋里都长了些什么玩意儿。”

对她这番抱怨,云烈只是听着,却不再多嘴。

云沛知他从来都是如此,便换了话题,好奇笑问:“我说,我沅城毕竟靠海,即算被卡粮卡银,就着海产总能填填肚子。你那临川穷山恶水,入冬后怕是连草根都挖不出几棵来,怎么瞧着你不急不慌的?”

“粮草和冬衣都陆续在往临川送了。”云烈目视前方,步履沉稳从容。

云沛当然不会以为兵部会忽然对临川军手下留情,环顾前后确认近前无人,这才压低嗓音凑近他些:“你哪儿来的钱?”

云烈轻敛长睫,并未立刻回答。

他不想给罗翠微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可他也清楚,若他什么也不说,云沛反而会私下里去追根究底地查。

望着前方沉吟片刻,他斟酌着字句,言简意赅道:“就有一天,忽然有个姑娘找到我,找了许多理由陆续给了很多钱。”

听起来很荒唐,可这就是实情。

这大半个月下来,罗翠微用各种理由给到他手中的钱实在不少,所换的粮食、衣物,只要节省着些,足够临川军撑到年后开朝复印、兵部补发粮饷了。

云沛双臂环胸,似笑非笑地挑着眉斜睨他:“那姑娘,长得好看吗?”

“好看。”对于这个问题,云烈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哦,听起来真像是志怪话本里的善心小仙女……可她怎么偏就选中你做施福的对象了呢?”

云烈抿了抿唇,“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没提过缘由,我也没好意思问。总归算借她的,开春之后就还。”

“这哪儿需要还啊?按志怪话本的路数,她多半是被你的美色、品行触动了心弦,最后一定会哭着喊着要嫁给你的。”云沛的神色古怪起来。

“胡说八道,没……”云烈面上倏地炸红,扭头瞪着自家四皇姐。

云沛怒极而笑,重重哼道:“你也知道我在胡说八道啊?!”

这个混账云烈,真是越大越没义气!准是暗中寻到了什么生财之道,又藏私不愿让她知晓,编的这什么破故事!

哦,好看的姑娘主动找上门,二话不说就送钱给他?!哄鬼去吧!

****

待云烈出了宫门回到昭王府,已是申时。

才过了府门后的影壁,熊孝义就旋风似地跑过来,咧嘴笑禀:“午后南城黄家送了拜帖来,你看是收下还是退回去?”

云烈蹙眉瞥了他一眼,抬脚就走:“看来你真的很闲,陈叔的活也抢。”

“要不是看着黄家是罗家的死对头,我抢这活做什么?”熊孝义追着他的脚步,急吼吼边走边道。

“黄家送拜帖,又关罗家什么事了?”云烈放缓了脚步。

见他终于愿意认真听自己说话,熊孝义忙道,“我也是昨日得的消息,还没来得及告诉你。说是近几年南城黄家风头无两,罗家的首富之位岌岌可危。”

黄家原本与罗家差不多,都是白手起家、逐渐坐大的商号。只是黄家近年来陆续有人出仕,虽官做得不算大,可面对朝中无人、富而不贵的罗家,许多时候自然容易压上一头。

“……之前你不是让我查罗家对昭王府有何图谋吗?我琢磨了一下,或许罗姑娘是打算结交宗室给自家壮个胆?”熊孝义挠了挠头。

毕竟黄家是倾十数年之力才扶植出几个家中子弟出仕,这招棋上罗家已落人后手,就是眼下立刻比照办理,那也得十年八年的功夫才能出成效。

这样的形势下,罗家若想要保住首富之位并作出反击,结交宗室、勋贵之类的门楣抬抬声势,应该是短时间内最有效的法子。

云烈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这经商之家,与人结交的初衷有小小功利之心,那也不出奇。你看城北徐家也给你送年礼吧?如今黄家的拜帖也来了吧?”熊孝义怕他会因此对罗翠微有了成见,忙跟在他旁边帮着说好话。

“可独独人家罗姑娘,一连大半月,每日风雨无阻亲自登门,非但送金送银,还管咱们好吃好喝,又笑脸相迎,不给谁半点难堪,可说是很有诚意了!”

云烈再度扭头瞥他一眼,冷静地指出,“在你心里,其实主要是好吃好喝这件事最有诚意,对吧?”

这头熊,明显已经被罗家的猪油蒙了心。

“反正我觉得,罗姑娘为人还行,”熊孝义悻悻嘀咕了一句,又催促道,“那黄家的拜帖究竟是收是退,你倒是给个话啊!”

云烈推开书房的门走进去,头也不回地问:“你怎么看?”

“要我看,直接给退回去得了,”熊孝义站在桌案前,黑脸上有几分维护之意,“黄家与罗家是死对头,眼下又正压着罗家一头,若罗姑娘知道你接了黄家的拜帖,怕是会伤心难堪的。”

已端坐在桌案后的云烈以指节轻叩桌面,斟酌半晌后,抬起头来:“收下吧,让黄家的人后天来。”

他与熊孝义的想法有些许不同。

在他看来,既罗家正被黄家压着一头,眼下黄家踩着罗翠微的步子来探昭王府的门路,或许是藏了什么针对罗家的打算。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黄家有什么图谋,自然不会老老实实告诉罗翠微;可既黄家主动要凑到他面前来,他就借机替罗翠微探个究竟。

“……也算回报她这些日子以来的好意诚心。”云烈垂下眼帘,不知是在向熊孝义解释,还是在向自己解释。

听了他的说法,熊孝义虽并不完全赞同,却也只能不甘不愿地点头应了,顺口问:“那为何不是明日来?”

云烈持续垂着眼帘,拿起桌面上一沓最新的军报,清了清嗓子才道,“你方才不是说,若罗翠微知道我接了黄家的拜帖,会伤心难堪?明日她要来,别在她面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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