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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简人嗤之以鼻地冷哼一声,不管姓蓝的怎么诈唬今儿是抓定了,管什么狗屁规矩?什么孙县长的狗屁指令?老子挥兵围剿二龙山钻山挨揍那会你们在干什么?现在姓宋的自投罗网送上门来还在喋喋不休,难道你们是一家的!
他们当然是穿着一条裤子的,否则能坐在贵宾室里谈笑风生?笑话!黄简人冷肃地瞪一眼蓝笑天:“此事与聚宝斋无关!若蓝掌柜的还想从中作梗的话……别怪我黄某人不讲情面,一条私通匪首的罪名够你喝一壶的吧?”
蓝笑天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宋载仁则泰然自若,石井清川冷眼望着黄简仁,和高桥次郎对了个眼神,高桥次郎暗暗摇头,暗示石井清川不可轻举妄动。
“黄居长,今天可是赛宝大会亮宝的日子,你胆敢在青天白日说瞎话?”宋远航把黑色的旅行箱轻轻地放在茶几上凛然看着与臭流氓毫无两样的黄简人:“各城门口大街小巷都张贴了你们警察局的告示,赛宝大会期间休兵止战,冤仇不得公报于当下,你背信弃义在先,还如此强词夺理!”
宋载仁哼了一声:“儿子,别跟废人说废话,狗耳朵能听懂人话?”
黄简仁满面得意,笑着望着宋远航:“听闻二龙山的宋少爷是大学生,这都看不出来?鄙人身为警察局局长,自然要保一方平安,抓强盗是我们的职责!”
宋远航侧身护着宋载仁:“家父此番进城只为‘赛宝大会’而来,即不偷又不抢的,你凭什么抓我们?”
黄简仁打开手枪保险,枪口在宋远航面前晃了晃:“就凭你们是土匪,两个字足矣!你还嫩了点,这黑白对错是由胜利者书写的,我如果荡平二龙山,清除所有匪贼,陵城谁敢说我一个不字?”
蓝笑天首先沉不住气,语气平静目光暴怒:“黄居长,你眼里还有祖宗传下的‘赛宝大会’的规矩吗!难道你就不怕全城共讨之?”
“蓝老板,我黄简仁乃是陵城警察局局长,要是拿着治安费不办事儿,怎么对得起陵城百姓、对得起蓝老板你,少拿什么规矩跟我说事,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了,蓝老板,现在可是民国二十七年了,还提前清的规矩?合适吗?”
蓝笑天指着黄简仁的鼻子:“姓黄的你敢耍无赖?你就是这么维持陵城治安的?”
黄简仁阴冷地看着蓝笑天,意味深长地笑道:“蓝掌柜的可是识大体之人,今儿要不是本局长在这儿,让这些地痞、街混伤了你谁负责?”
黄简仁说得义正言辞,蓝笑天冷眼相对。
宋载仁气定神闲地唏嘘道:“烂贤弟,人家好歹是给你看家护院来的,来了人不汪汪几声,也对不起你啊!”
黄简仁哪有功夫跟他们斗嘴?对手下做了个手势,身边的壮汉立刻来到了窗边,对着天上放了三枪。中街大乱,行人顿时抱头鼠窜夺路而逃。
“宋大当家的,正所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蓝老板,我看你这聚宝斋的生意往来甚是复杂,匪商勾结,请吧,去一趟警察局解释、解释吧!”黄简人志得意满地诡笑道:“这叫搂草打兔子——一窝端!”
本以为抓二龙山的匪首是个力气活,传闻姓宋的双枪百发百中神勇无敌,没想到如此简单便抓了,怎能不叫黄简人大呼过瘾?
蓝笑天暴怒,正要起身,宋载仁摆摆手,不慌不忙:“烂贤弟,我看这山费和治安费以后可以并作一份儿了!”
“宋大当家的果然是聪明人,那兄弟我日后可就笑纳了,你放心,初一十五少不了你的纸钱!”黄简人为自己能找到如此尖酸的话对付匪首宋载仁而庆幸不已,手枪保险“啪”的打开:“所谓人各有命富贵在天,老天爷都帮不了你!”
一名壮汉甲凑到黄简仁身边,低声惊惧道:“局座,街上没动静啊!”
黄简仁一惊,连忙来到窗边,扭头四下顾望,街上已经空无一人,一条狗夹着尾巴匆匆溜走。黄简仁咬牙低声怒骂:“耿精忠!”
三声枪响为信号,埋伏在中街的耿精忠应该第一时间冲进聚宝斋,把早已做好标记的宝贝统统收缴——这是蓝笑天私通巨匪的证据!如此一来所有宝贝就算落入了黄简人的手里——而且给聚宝斋的封条都准备好了,有时间慢慢地搜宝贝!
这招儿可够阴损的,蓝笑天做梦也没想到邀请黄简人负责治安却招来杀身之祸。宋载仁一拍膝盖,得意大笑,紧张攥拳的宋远航也跟着松了口气,一头雾水,有些莫名其妙。
黄简仁转头怒视宋载仁,壮汉们纷纷举起枪,气氛陡然紧张起来。宋远航按住黑色的旅行箱,盯着黄简人,心里却早做好了打算:任何时候都不能轻易开枪,先稳住姓黄的,然后再做计较。
“宋大当家的此时笑得未免有些太早了,你以为这样你就能走出这聚宝斋了?”
宋载仁低着头,歪着脑袋望着黄简仁:“老子两条腿能跑能跳,怎么走不出去?但是你这身黑狗皮能挡几颗子弹,我就不知道了!”
黄简仁怔住。
宋载仁露胳膊挽袖子:“玩够了吧?玩够了轮到老子了!”宋载仁中气十足一声大喝:“兔崽子们,出来透风了啊!”
话音未落,古董架子前面的屏风被人踹翻,贵宾室的木门几乎被撞碎,黄简仁手下的壮汉被砸得人仰马翻,二十几个枪手出现,枪口齐刷刷对准了黄简仁。
楼下街上传来一阵嘈杂声,黄简仁连忙凑到了窗口,看到街上突然出现了百十来人,脸上浮现出喜色:耿精忠,你他娘的终于来了!
街上的枪手端起枪,一声枪响,子弹打中了黄简仁的帽子,吓得黄简仁翻倒在地。宋载仁则得意洋洋把玩着手里的手枪,将保险打开再关上,声音令人胆寒。
事情在瞬息之间发生根本转变,看得高桥次郎和石井清川眼花缭乱,多亏方才没有动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这个姓宋的土匪果然不是好惹的,黄简人被玩得体无完肤。
宋载仁的两百名枪手将聚宝斋包围,百姓纷纷绕行。侯三窜到聚宝斋门前打了个呼哨,二十多名枪手立即涌进聚宝斋开始清场。在纷乱的人群之中,齐军早已带着等候他多时的部下,背着装满粮食的袋子,望着聚宝斋的方向脸上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容。
宋载仁盯着忐忑不安的黄简仁,突然抽出手枪顶住黄简仁的太阳穴毫不犹豫的扣动了扳机,机头落下的咔嗒声吓得黄简仁打了一个激灵。
“黄居长你也就这点出息了,你不仁但我不能不义,今天老子放你一马,日后照子给老子放亮一点,再撞老子枪口上,老子送你去投胎,滚蛋!”
黄简仁吓得魂飞魄散:“宋大当家的……真的放我走?”
“难不成还要我请你喝酒不成?”
黄简仁转身要走,宋载仁一瞪眼:“老子说的是滚蛋!”
望着正在一发一发给毛瑟手枪压子弹的宋载仁,黄简仁犹豫片刻,毅然在地上打了一个滚,滚出了门外。
宋载仁等人顿时爆发出了哄堂大笑。
高桥次郎和石井清川脸色发紧,眼前发生的一切犹如过电影一般,太不可思议。黄简人安排了好几拨人马,警察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本以为志在必得的抓土匪游戏,结果却是让人大跌眼镜!
耿精忠累得狗刨兔子喘,好不容易才率领手下扑灭大火,好端端的宅子化为灰烬,气得差点吐血:“到底咋回事?说!”
一声嘶吼,吓得耿精忠媳妇浑身一哆嗦:“呜呜……”
“你他娘的还有脸哭?到底是怎么弄着火的!”
“我出去买大米——你个挨千刀的混蛋王八羔子还问我怎么回事?家里短米好几天了也不管不问,现在来问老娘是怎么回事?”女人泼命拽住耿精忠的头发:“老娘出去买大米,回来就着火了,没有一个邻居帮忙救的,你他娘的是怎么活的?死了算了!”
耿精忠被反摘是经常的事,方才在气头上才干骂媳妇,现在则灰头土脸一屁股坐在碾盘上:“给我消停点儿,老子烦着呢!”
“耿营长,不好了!”一名手下满头大汗地跑来:“放枪了,三声枪响了!”
耿精忠的脑袋“嗡”的一声炸响:完了,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聚宝斋前后被二龙山土匪团团围住,那些只提供午饭的警察们早已溜之大吉——不跑的才是傻子,二龙山土匪不按常理出牌是出名的,姓黄的以为几条枪就能摆平匪首宋载仁?简直是痴人说梦!
结果已见分晓:聚宝斋周围乃至整条中街不知道有多少二龙山的枪手,他们的黄居长的还在聚宝斋里面生死未卜。
蓝笑天急切地望着宋载仁:“宋大当家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载仁一挥手打断了蓝笑天的话:“等会儿,还没完呢!”
宋载仁使了个眼神,身边的一名土匪从腰间掏出了两把手枪(日本人用的南部式手枪),拍在了桌子上。石井清川立刻下意识将手摸到了腰间,大惊失色,高桥次郎按下了石井清川的手。
蓝笑天指着手枪:“这……”
“贤弟啊这可不是我的!”宋载仁意味深长地看着桌子上的枪,瞥一眼高桥次郎:“手下捡的,不知道是谁这么不小心,这玩意儿也能弄丢了。”
蓝笑天表情复杂,暴怒着拍着桌子:“我是看出来了,这‘赛宝大会’的规矩啊是没人放在眼里了!”
事情有点扑朔迷离,蓝笑天忽然发现自己的脑子有点儿不够用,还想多问几个问题,却闭口缄默起来。与其打破砂锅问到底莫不如作壁上观,黄简人巧设连环计想拿下大当家的,未曾料到宋载仁早有准备,将计就计冒险转危为安。
高桥次郎起身:“蓝老板,既然没有其他事情,我们就先告辞了。”
“送两位客人出门!”宋载仁挥手冷然看着高桥次郎和石井清川,老脸上早已阴云密布。
高桥次郎没有回答,充耳不闻,径直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