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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龙山山寨聚义厅内的气氛有些紧张,大当家的宋载仁面色阴冷地坐在太师椅上,小打给沏的茶都没有喝。老夫子也面沉似水地看着厅内几名小头头,而二当家的黄云飞吊儿郎当地靠在椅子里,脸上露出一抹不宜察觉的诡笑。
蛮牛蔫头耷脑地站在前面:“大当家的,少寨主出走一天一夜了咋还没回来?”
“老子还想问你呢!”宋载仁气不打一处来,他安排蛮牛看着儿子不许其离开左右,谁成想这家伙如此不中用?眼皮底下让他溜走去了陵城,岂不是自找死路?
蛮牛自知理亏也不善辩驳,心里却压着一股火气,道:“我这就去陵城把他找回来!”
“你他娘的给我消停点吧,在山寨里都能把自己转悠丢了还去陵城?别给老子添乱!”
众人想笑却不敢,都憋着。不过也都知道事情有点闹大了,毕竟少寨主主政山寨没几天,打了一场打胜仗,添补了诸多兄弟们日常所需,要说没感情那是假的,不过中间横着个黄云飞,谁都不敢表现出来。
老夫子淡然道:“这件事本没有对与错,蛮牛的脑子哪敌得过少寨主?他略施小计便溜走了也在情理之中。上午城里暗桩飞鸽传书来,说聚宝斋被打砸了,曾经有人看见一个陌生人跟蓝家千金走得很近,却不确定是否就是少寨主,毕竟城里的暗桩谁都没见过他!”
“军师啊,这叫咋回事?小兔崽子去城里浑水摸鱼,估计是想卖几件儿宝贝宽宽手,咋能砸了聚宝斋?”宋载仁平复一下情绪:“寨子里不缺钱——一件半件儿的能弄多少大洋?混球王八蛋!”
老夫子窃笑摇头:“大当家的怎么如此糊涂了呢?少寨主何时对钱和女人感兴趣?若是如此的话事情会更好办些,您就不用担心他不留在山寨了!”
宋载仁兀自点点头,瞥了一眼黄云飞:“老二,你怎么看?”
黄云飞拱拱手:“陵城暗桩也传来信息,说少寨主昨晚在锦绣楼喝酒,但同样也不确定!”
老夫子的脸色变了变,却没有多言。
“小兔崽子去锦绣楼跑骚?真他娘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宋载仁哈哈大笑,仿佛一身的烦恼在顷刻间消失不见一般。
草庵静堂,二龙山附近唯一一个道观,香火不盛也不衰,道观不好也不坏,观主乃是陵城闻名的风水先生吴印子。这位吴老道可谓是高人在世,平时不做道场也不休草堂,香火钱勉强维持一日三餐用度,一句话饿不死老道,他还收了一位流浪子做徒弟,负责烧火做饭收香火钱。
白牡丹一行人等刚入黑松坡,便看见有几个善男信女同行,提着破烂篮子,估计里面是“香火钱”。白牡丹愈发生气,吴老道骗吃骗喝也就罢了,敢骗到老娘的头上,今儿我不给他点儿教训就不认得老娘!
过黑松坡入燕子谷,远远便看到山坡之上的草庵。吴印子不愧是风水高手,选择的道观位置极佳:后又二龙山做靠背,前有燕子谷当门厅,左边是九瀑沟溪水成河潺潺流过,右面则是一条通往二龙山的小路,荒草萋萋,绿树环绕。
此为聚财之地。民间都说风水宝地的样式必然是:前朱雀后玄武,左青龙右白虎,如此地方才能八方聚财官运畅通,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不过吴老道之所以选择燕子谷山坡作为庙堂,不过是图个方便——道观是二龙山宋大当家的给修缮的,来往的善男信女也不惧怕土匪,因为吴老道与二龙山交往甚深,平时不会有土匪来骚扰。
半月之前燕子谷发生了两场激战,让吴老道有些惊惧,大白天的都不敢在草堂久留,进城去骗点钱花。
“老板,快到道观了,您是不是歇息一会?”伙计老七关心备至,生怕老板娘累着。
白牡丹冷哼一声:“烧香趁早,还愿趁晚,老娘今天不烧香也不还愿,不歇了!”
“好叻!”
两名轿夫脚下生风,不一刻便到了草庵静堂破烂柴门前,正有不少善男信女出出进进,让小小的道观有了一些生气。
白牡丹下轿,望一眼破烂的草堂:“把吴老道给我揪出来!”
老七应了一声转身进院子,诺大的道观竟然没有看门望户的,也没有打扫卫生修理树木的,以至于道观内狼藉一片,古旧不堪。尤其是草堂之内,泥塑的三清造像早已斑驳脱落,都看不出什么颜色了。
不多时伙计出来,阴沉道:“吴先生不在,他徒弟说一大早便去陵城了!”
白牡丹点点头,在众人的簇拥下进入道观:“好好的道观造得跟垃圾场,给老娘收拾收拾!”
几个伙计相视无言,不知道白老板这是抽哪门子风,但不敢多问,只好寻得打扫工具开始清理道观。老七从草堂里面搬来一把逍遥椅,擦得锃亮后又铺上绵软的蒲团,白牡丹才从容地坐下来,脸色阴冷地看着草堂和进进出出的善男信女。
“把人都给我赶走!”
伙计们不知道这位又要干什么,只当是来拜谢吴老道呢,又是打扫院子又是净水冲地面的,而现在却要清场!不少信徒都怒目而视,当知道这位就是陵城锦绣楼的白牡丹时,都息了声:我的天,她来草堂作甚?
白牡丹之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管是恶名还是清名——他们都知道陵城有这么一号人物——连二龙山大当家的都惹不起的主儿!
道观院落收拾得干干净净,几名伙计累得汗流浃背坐在地上休息。
“给我砸!”白牡丹照着镜子,轻轻地咬一口唇红,轻起朱唇淡然道。
砸……砸什么?伙计们没明白老板的意思,都看着老七。
“老板,您要……砸什么?”
“蠢猪,当然我带来的那些假货!”白牡丹瞪一眼伙计:“把所有物件儿都给摆齐整了,也不枉在我锦绣楼登堂入室摆了三四年!”
伙计们有点懵!白老板昨晚没睡好中邪做噩梦了?有可能啊,昨晚她没少喝酒,估计是冲撞了哪位大仙儿,今儿便来道观摆道场冲冲晦气……
院外被清场的善男信女们把柴门给围住,看着各色各样的古董宝贝摆在道观院子里,不知道锦绣楼白老板究竟要干什么,都瞪大眼珠子屏住呼吸看热闹。
白牡丹面色阴冷地盯着每一件儿古董,这些玩意在锦绣楼登堂入室摆放那么长时间,每次把玩之后她都有一种发财的冲动,没想到重金买来的玩意都是赝品!
如果给她一把刀首先把吴老道的心挖出来看看是黑的还是红的;如果给她一把锤子最先砸那些所谓的“价值连城”实际则不名一文的赝品——给我砸!
“老板,您……三思啊!”伙计们不由得吓了一跳,这些玩意可是白老板往常最中意的宝贝,说砸就给砸了?还是中邪没有归位呢?
白牡丹怒气冲冲地抓起一根扁担:“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老娘让你们砸怎么不砸?都不砸我亲自砸!”
一通噼噼啪啪,摆放整齐的精美瓷器瞬间变成了碎片,伙计们心疼肝疼地直喊可惜了,门外看热闹的善男信女们无不感到愕然。
白牡丹香汗淋漓,把扁担扔到一边,勤快的伙计立即端来一盆清水,伺候老板娘净手。一通发泄让白牡丹的心情大好,看着满地破碎的瓷片啐了一口:“敢卖老娘假货?吴老道回来看我不拆了他的老骨头!”
“老板息怒,这些玩意虽然是假的但看上去跟真的一模一样,摆放在锦绣楼里面装饰也会蓬荜生辉,您全给砸了岂不可惜?”
“你懂个屁?锦绣楼的金子招牌就是坏在这些玩意的手里!”白牡丹重新坐在逍遥椅中休息:“吴老道还没回来吗?”
“没有!”
“搜!”白牡丹冷笑一声看着破烂的草堂门楣,上面悬挂着一面黑色牌匾,上书歪歪扭扭的几个字:草庵静堂。
老七楞了一下:“搜……搜什么?吴老道不在观里。”
“废物,给我搜那些作假的玩意——统统给我搜出来砸了!”白牡丹气急败坏地骂道。
几个伙计一翻白眼,蜂拥而入道观里面,吓得吴老道的徒弟差点尿裤子,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
“你们……你们这群土匪,不怕我师父回来念咒语!”小徒弟被伙计揍了一拳,打得哇哇直哭。
这是在作孽啊!善男信女们义愤填膺,却没有一个敢冲进院子阻止的。不多时,伙计们便从草堂里面搜出不少盆盆罐罐,有成品的也有半成品的,各色各样的坯子各色各样的作假工具,还有各色各样的图纸!
白牡丹看得是心花怒放:“咯咯!吴老道作假还蛮专业呢,瞧瞧这坯子,估计百十年前也是这个土包子样?”
“老板,里面没啥东西了!”
“你敢确定?”白牡丹冷落着俏脸围着院内大堆假货转了两圈:“伙计们,给我挖地三尺,不找出几件儿来别回来见我!”
陵城锦绣楼二楼秋之雅间内,高桥次郎正襟危坐沉默不语,手里还拿着从聚宝斋捡回来的残片——瓷片是真的,跟白牡丹拿出来的哥窑底足一样,估计也是作假的玩意。
“聚宝斋被人砸了招牌气得蓝老板差点疯了,锦绣楼白牡丹兴师动众地去问罪有点晚啊!”石井清川叼着雪茄若有所思道:“咱们一到陵城就发生了这么多大事,找到那批货岂不是难上加难?”
“陵城的水很深!”高桥次郎眉头微蹙,把碎瓷片轻轻地放在桌上叹息一声:“水深有水深的好处,先摸清陵城错综复杂的势力关系才能更好地把水搅浑,聚宝斋兜售假货在先,我识破白牡丹藏品在后,唯有她才有实力砸聚宝斋,现在却又节外生枝,谁那么大胆子敢砸聚宝斋的招牌?”
石井清川沉吟片刻才道:“是蓝笑天自己砸的!”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蓝家大小姐一怒之下砸了自家的买卖不过是表象,伙计还说她昨晚砸了锦绣楼雅间呢,难道她失疯了不成?”高桥次郎起身站在窗前:“白牡丹一早便出城而去,挑了三担古董赝品,不知道又向谁去讨说法,那人也不是善类,估计与聚宝斋和二龙山都有瓜葛!”
“高桥君,这个您放心,我已经收买了一个伙计替咱通风报信,不日便知道各中由来。”石井清川志得意满地笑道:“支哪人好大喜功贪图便宜,两块大洋便买通了内线,真让人不可思议。”
“你说的是绰号老七的伙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