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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意想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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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的准备紧张又轻松。

婚事紧张, 心情轻松。

自打太子醒了, 整个天下都松了一口气。忙起来的时候,都是面上带笑而非一脸焦躁了。程素素也因此得益, 无论是赵氏还是程犀,明显的可以感觉到他们的放松。

当然,手上该紧的还是要紧起来。

第一件,就是母子达成了共识——程素素必须将针线活练起来,先做点小物件。嫁过去之后, 奉给长辈几色针线, 那是必须的,大件的衣袍, 可以订制。但是,新婚总要给丈夫身上挂个荷包呀、绢个手帕啊之类的吧?这个得自己缝两针吧?

于是,婚事的事情家里人在忙,连舅舅家都由程犀斟酌着, 请了有点办事经验的两位舅舅帮忙督造打制家具。程素素却开始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裁裁剪剪绣花的活计。

教她做这些活计的老师却是赵氏。

赵氏恨不得将一身本事倾囊相授:“下针再密一点,粗针大线的, 能看么?锁边儿更要密, 边儿锁不好就要脱线了。”

程素素听到“脱线”, 将缝到一半的帕子挡在脸上, 笑个不住。

赵氏大惊:“你你你, 别动!”帕子上还连着针线呢, 就往脸上搁!慌忙夺了下来, 又是一通数落:“带尖儿的东西,得离人远一些。你小时候我就教过你啦。”

程素素低下头,肩头一耸一耸的,她最擅长的,是拿带尖儿的东西捅人呐!

笑够了,才开始静静地做针线。对这个婚礼,她并没有什么期待,这个婚姻的缔结缘于双方的利益,婚礼的提前因为仕途的规划。很正常的合作,既然是合作,就要做得像样子一点。至少看起来要举案齐眉,相敬如宾。认认真真做个荷包,也是应该的。

总不能像齐王妃那样,糊一团什么都看不明白的彩线在一块裁得歪歪斜斜的绢子上,就当手绢儿送给齐王了吧?

嗯,这个八卦,据说是从宫里传出来的。流传甚广,甚广。

程素素可不想出这种风头。低下头看手里的帕子,想了想,拿着剪子给绞碎了。赵氏讶然:“你这是做什么?”

“不好看,重来吧,”绞完了,起身抻个懒腰,对赵氏道,“大哥那里是不是有一幅与谢麟相应和的文稿?谢麟画的画儿?记得一幅竹子?”

赵氏抬起双手,不住地上下摆动:“哎呀,哎呀,你怎么能直呼丈夫的名字呢?以后要叫官人啦。还有,不要对着人抻懒腰……”

听赵氏絮絮叨叨说完,程素素也不反驳,只说了一个字:“哦。”

“你要那个做什么?”

“照那个,给他绣一方巾子。”程素素觉得这个主意还是不错的。赵氏这里的花样子,绣成帕子,脂粉气也太浓了些。也就是程犀什么都不挑剔,给什么用什么。搁谢麟身上,总觉得不太称,谢麟从来不接地气。

合作么,总要给他做脸,让别人看起来像那么一回事儿。简称“秀恩爱”,至于是真恩爱还是假恩爱,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赵氏见女儿肯用心,大是欣慰:“那你快去!快去!”

程素素望着她殷切的面庞,百感交集。再被赵氏这么紧张兮兮的感染,她都要胃疼了,能离开一会儿,也是好的。程素素果断地带上小青,去了李绾那里,找程犀收着的画儿。

李绾也在忙,人手仓促不敢再添了,不敢相信的人跟到陌生的婆家去,李绾也觉得不太妥当。先让小青母女、采莲、秀竹跟着去,有这几个人在身边,使唤的人手,暂时也够了。其他的,只好陆续添补了。

李绾说这个话的时候,有些难过,她与程素素相处甚好,见程素素这婚礼场面不如自己,总觉得委屈了。

程素素倒看得开:“我听说,好男不吃分家饭,好女不穿嫁时衣,让嫂嫂这么劳累,大哥该心疼了。”这却是一语双关,程犀前程似锦,能提供的条件却比相府差了不少,李绾确是下嫁的。

李绾喷笑了再来:“你这张嘴呀!”

程素素接道:“不吃亏!”

李绾对钱妈妈道:“我更担心了,怎么办?”

钱妈妈也有点担心,小声说:“大娘子和小娘子都年轻,可不知道,十多年前,谢家二房一张嘴,指桑骂槐一把好手。大房死了丈夫,寡妇娘俩正伤心,可受了她这张嘴的气了。当心当心呐!别太爽快了,先装老实……”

钱妈妈被萧夫人派来相帮女儿,肚里藏了无数的宅斗话本子,原想给李绾做个军师的。岂料程家不按牌理出牌,压根儿没人去斗。如今可算找到战场了!

程素素听了一肚子的什么扮猪吃老虎呀,什么自己怼不了,就假装新娘子害羞,然后去问问林老夫人“二婶这是什么意思呢?”之类的阴谋诡计,登时觉得,这个世界,也不是那么和谐的。

李绾跟着听天书一样听了半天,道:“您老这,幺妹还没过门儿呢,就说这些吓她。幺妹,别想太多,你是要跟妹夫过日子的。走,我给你找画儿去。”

程素素抬手一拍钱妈妈的肩膀:“有劳。大嫂,要是有一天,我要借钱妈妈帮个忙,你可要答应呀。”

钱妈妈先抢了个话儿:“包在我老婆子身上啦。”

程素素与李绾相视而笑。

寻到了谢麟的旧画,程素素便窝在自己的房里,号称要安静的做针线了。她要出嫁了,照常理说,该与闺中蜜友见个面,接受她们的道贺。然而由于她一直以来生长的过程比较畸形,所谓密友,那是没有的。只有几个表姐妹来家中帮忙,倒是经常见。

唯一称得上关系还不错的,却是程犀同年的王探花家的幼妹,年纪与她差不多。王探花与程犀相处不错,两家妹妹交际时也时常在一处。只此一人,见过之后,便再也没有什么“熟人”打扰了。

手帕很快绣好了,拿去给程犀检验,程犀也是欣慰:“甚好!有点样子啦。”

程素素道:“你可别跟阿娘说,说了,又要做别的了。我又不是裁缝。”

程犀道:“才夸你,又现原形了。知道啦。还有事?”

程素素绞着帕子:“我想见一见史先生。”

程犀一怔:“应该的。后半晌吧,悄悄地走,别惊动家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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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程犀的安排下,程素素带着小青,小青手里提着两个包袱,一同上了车。程犀道:“这是准备了什么?两份儿?”

程素素指着青绸包袱说:“我自己抄的《论语》,送给史先生的,”又指着黑色的包袱说,“那是给师兄做的一件道袍,等会儿也见见师兄呗。过两天忙起来,怕没功夫见了。”

程犀点点头:“应该的。”

到得史先生家里,他正在书房里踱着步子,至今想起“程肃”就要叹一回气。明明是被骗了的,生气的感觉反而不强烈,倒是惋惜之情……

然而一打照面,他又板起脸来:“又来气我吗?”

哪知程素素不答应这话,到了他面前当地一跪。史先生吓得跳了起来,双脚蹬自行车一样的蹬了好几下,才站住了:“干、干嘛?”

程素素接过包袱,双手举过头顶:“先生,此后再难相见。教导之恩不敢或忘,见先生旧书磨损,便抄了一本,还望先生不弃。”

史先生僵住了,半晌,缓缓地伸出手去,将包袱拎放到一边,抚了抚她的头顶:“起来吧。”

程素素默默地起身,送史先生手抄的书籍,是感念他并不追究旧事反赠文章。见了面,心中却生出一股泪意。“此后再难相见”呵!

史先生眼圈也红了,摆摆手:“去吧去吧!谢芳臣也不是古板的人,说什么再难相见?不能见面,你不会写字吗?”却是允了日后程素素急事可以联系他。

史先生越想越生气,见程素素不再说话,索性自己动手,将兄妹俩连小青一块儿推了出去:“走走走!都没有事情要忙了吗?”

程素素袖子里滑出一份请柬,仿佛是一张定身符,将史先生给定住了。史先生不再赶人,默默地拿起请柬,叹道:“我会去的。走吧。”

兄妹俩默默告辞。

出了史府,到了车上,程素素才哽咽着说:“唯有对先生,十分愧疚。我给了一个老师虚幻的希望,又亲手打碎了它。”

程犀握着妹妹的说,什么也不说,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显得浅薄。

直到了玄都观,程素素才抽出手来拍拍脸,问道:“看起来怎么样?”

程犀打起精神:“挺好。”

道一事先并不知道兄妹二人要来,小道士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的时候,他正在纠正李墨的称呼:“要叫师父!”虽然是女孩子,也是拣来的,李墨也确实没有去处的,那就收来当徒弟吧。

听小道士说程家兄妹来了,李墨就是一个哆嗦,狠人她见得多了。听到反贼还不动声色关门打狗的,只此一家别无分号。一听她就怂了,乖巧的躲了。

程素素到的时候,就只看到道一一个人了。

道一难得给了她不错的脸色,很是温柔地说:“就要做新娘子啦。”

程素素才在史先生那里就要哭了,哪里还禁得住这个冰块师兄这样一句话?顿时眼泪就下来了。道一的脸青了,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他就会板起脸,假装自己很镇定,生硬地问:“怎么了?”

程素素拖起包袱,往他怀里一塞:“给你的。”

道一傻乎乎的:“怎、怎么了?”

程犀道:“她给你做的衣裳。”

道一抱着包袱,手足无措:“啊……哦……有东西给你。”

程犀无奈拉起妹妹:“擦擦眼泪,啊,以前没见你这么爱哭呀。”

道一抱着包袱,想放下,又不知道放在那里,很是为难,终于说:“带她来。”将兄妹俩带到了他日常起居之处,将包袱小心地放到床上,才取了钥匙,拿出一只黑漆的匣子来。

打开小铜锁,取了几张书契给程犀:“她的嫁妆。”

程犀惊讶地道:“这是哪里来的?”细一看,有田契,也有房契,田契上还带着佃户。又有几张身契。

道一不大自然地说:“这些是师祖留下的,你们几个都有。这个是我的,嫁妆不多一点,怎么兴风作浪?不是要被人休回来了吗?”

“哇!”程素素才擦完眼泪,又哭了出来。

道一像拿着什么毒物一样,将书契扔给程犀,然后躲着程素素远远的。站了一阵儿,才小心翼翼的走近了,摸摸她的后脑勺:“别、别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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