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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九月大体平静,八月下时,巡按御史出巡地方,但只是例行公事,到邳州也没有针对杨河,让很多人失望。
九月初时,工部都水分司主事齐尚贤被总督漕运、巡抚淮扬史可法弹劾下马,更让众人悚然而惊,仔细审视杨河大人能量。
然邳州虽然平静,外界却风起云涌,有消息传来,八月十五日时,张献忠复陷六安,尽断州民一臂,男左女右,并正式建立政权,建号“天命”。
随即,张献忠又取得夹山岭反围攻大捷,“江南大震”,张献忠回师舒城,设中老营、前、中、后四大营,连营数十里,并于巢湖以西的三河创建了水师营,水陆俱集于皖口。
此时朱仙镇大败,李自成百万兵围打开封,又有张献忠僭号改元,横行江北,越发让人感觉大明形式不妙。
大厦将倾的感觉越重,乱世的阴影笼罩每个百姓心头,不知不觉,亲近杨河的人越多了。
九月下时,陈新甲被诛,此时也到了小麦栽种,水稻收获的季节。
邳州是淮安府重要的水稻产地,年初时,杨河在新安乡开垦荒地,兴修水利,建立圩墙涵洞等,共约开垦了一万亩左右的水稻田。其中焦山庄这边的五千亩水稻田丰收希望最大,因为这里的水田地抛荒还不到两年。
五月中下,一万亩水稻田都栽种下去,现在到收获季节了。
早在七八月,各田的水稻长势喜人,各庄民看在眼里,喜在心里。进入九月,各田地金黄稻穗随风摇曳,有若金色的波浪。眼见丰收在望,众庄民心中别提多高兴了。
公屯所的杨纯良等人整日泡在田中,个个乐得见牙不见眼的。他们估计各稻田收获,以焦山庄这边最佳,估计亩产可达到一石六斗左右。余者庄子的水稻田差一些,但基本收获也有一石三四斗。
最终结果也基本如此,收获上来后,公屯所统计,一万亩水稻田,平均亩产在一石五斗左右,这个产量震动了周边附属庄的庄民,便是许多附近的邳州乡民们,隐隐都有听说此事。
这是个不可思议的成就,要知道放在邳州各地,稻米亩产一石八斗为上田,这是很多年的熟田,一石五斗为中田,一石为下田。新安乡这边水稻田,平均亩产竟达到一石五斗,他们仅仅是第一年开垦的田地啊。
之所以有这样的好成绩,除了良好的水利,听说是杨相公施了肥料的缘故,叫什么磷肥,可谓宝贝,可以大大提升田地的肥力。
但众人只是听说,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云山雾罩,因为新安乡各直属庄自成封闭世界,严禁外人进入。便在乡内,直属庄民可以去附属庄地界,但附属庄民严禁去直属庄地界。
杨河设立各庄各保,表面不成体系,保长对外称庄主,似乎一个个没有关联,唯有在新安庄管理体系中,才知道他们之间联系,如寿山庄,杨河手中册帐名称:新安乡寿山保——九保。
水稻田的丰收,极大振奋了杨河治下的军民们,杨河喜悦之余,也坚定了他继续兴建水利,施加各类肥料的思路。
除水稻田,新安乡还有大量的麦田,一般杨河治下一个标准庄保,会有五六千亩地,他新安乡十五个直属庄,秋播前共约开垦了八万多亩的田地,内水稻田一万亩,麦田七万多亩。
水稻丰收,麦田也到了播种的时候。
这七万多亩麦地,早前一些还种了豆料,除了收获豆子,翻在地上还有肥田之用。
新安乡各庄民忙碌着,收稻谷的收稻谷,收播的秋播,他们深耕翻地,造墒播种,又施磷肥。
磷肥的威力在稻谷上已体现得淋漓尽致,此时当然要用,各麦田按亩产一石,也就是一百八十八斤的量来施用,希望到明年夏天可以丰收,让各麦地平均产量达到一石。
播种收获,新安乡各地一片繁忙,早前杨河新设四乡之地,同样在轰轰烈烈的开垦土地,兴修水利,希望到明年秋播前可以开垦土地二十万亩,这样后年夏天会有收获。
如此循环,一步步发展,杨河治下一片充满希望的忙碌。
最近还有好消息传来,总兵黄得功与刘良佐合击张献忠于鲍家岭,张献忠大败,奔逃六十里,被斩首万级,夺驿马万匹。
似乎大明情况有所好转,然杨河巡视各地,总有忧虑在心头。
……
进入九月时,不时有秋雨落下,特别到九月下,更是多雨。
好在水稻田都收了,没有造成大的影响。麦子可以适当晚播,俗话说“寒露油菜,霜降麦”,“霜降到立冬,种麦莫放松”,到立冬前还有时间,七万多亩麦地可以秋播完。
九月二十七日,已是深秋,天气颇有凉意,特别早晚寒风飒飒,军民百姓,都纷纷换上厚厚的冬装。
这天又落下蒙蒙细雨,杨河从新设的八义乡巡视回来,雨水打在他的大帽油衣上,冒着寒气,身后陈仇敖等人则个个雨帽毡衣,满身的泥浆。
八义乡等地还未修路,土路上满是烂泥,走路深一脚浅一脚,骑马一样不好受。
正从“镇北门”转入十字街,杨河打算回他的练总府署,到新盖好的西花厅壁炉暖阁坐坐,这时一骑留守护卫急急奔来,向杨河禀报什么。
杨河听了脸色一变,喃喃道:“还是发生了。”
他不回府邸,领陈仇敖等人直奔大河渡码头,一路过南关,迎恩街等地,看见众多百姓围着议论,人人惶恐叹息,皆道:“听说开封决河了,黄河上满是尸体,惨不忍睹。”
杨河沉着脸,快马加鞭,很快过泗水渡桥,羊山大堤,然后就到了码头集镇这边。
秋雨下,码头街道一片忙碌,到处是穿着蓑衣,戴着斗笠的浅夫、堤夫往来不停。
他们有人挑着柳梢、秫秸、芦荻、碎石、土料等各样防河之物上堤。有人口鼻蒙布,竟抬着尸体下来,尸身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具具浮肿发胀,皮肉发白,都是淹死的。
看他们将尸体抬到象山的西北处,似乎那边正在挖掘墓坑,掩埋尸身。众多码头巡捕领着联防队员,商户百姓们帮忙,或蓑衣斗笠,或大帽油衣,个个神情沉重。
杨河咬了咬牙,策马直奔大堤,堤下更多浅夫堤夫忙碌,还有埽工,正在合力捆按卷埽。
以柳梢、秫秸、芦荻等软料分层铺匀,再分层压上碎石和土料,穿上大绳,象卷帘子一样推卷成捆。可以护岸、堵口,特别在临时抢险及堵口截流中颇为有效。
在这里,杨河遇到乘轿到达的知州苏成性、同知张奎祥、吏目陈泰安三人。判官宋治圆因为管河,此时又是秋汛,一直与河务同知黄思恩在大堤上。
几人遇到,顾不得寒暄,都上了堤去,吼声如雷,眼前浩荡的黄河水,浊流汹涌奔腾,正在拼命咆哮着。
浊浪腾腾,宽十几里的大河水高悬,汹涌澎湃,不断冲击高高的河堤,然后河堤两边,就是各州县的平原、城池、村镇。
怒涛汹涌,大河之威,让人颤栗不止。
此时黄河水席卷着,然后河水中,惨不忍睹!
尸体密密麻麻漂浮,就若翻白死去的鱼,夹着树木,泥沙,器物,家具等半浮半沉,半隐半现,顺激流而下,转眼就远去了。
也有一些尸体器物冲到主堤外的月堤、缕堤边,就在那边沉沉浮浮,来去反复,景象真是骇人之极。
“这是……”杨河听到知州苏成性声音颤抖,“这么多人淹死,怕有几十万,这真是开封河决了么?”
身边人也都是呆呆看着,神情颤栗,满河密密麻麻的死人,太触目惊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