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们说的热闹,几个东北夷的人侧耳倾听了,一个高丽人说道:“唉,这也不是稀奇的。我们那里如今称呼男子,往往叫做‘大汉’!谁也不知道怎么就这样叫开了,你们汉人倒是光彩的紧!天下的男人好像都离不开与汉人的关系了,难不成今后要叫男人都是‘男子汉’了!”大伙开怀大笑,一起叫了起来:“男子汉!男子汉!好汉!好汉!”几个汉人觉得前所未有的畅快,其他的人也觉得挺有意思,互相打趣:“你是男子汉!你是好汉!”
一个声音从暗中传来:“一群快要死了,还不知道怎么死的家伙!”汉地腔清晰可辨,只是有点生硬。众人大怒,纷纷喝骂,向着声音的方向望去,一个蓝眼睛高鼻子的西番人看也不看他们,自顾自的喝着酒,他的皮肤晶莹,像是没有血色的样子,修长的手指捏着一只琥珀色的杯子,旁若无人。他的身边,两个侍从,一个毕恭毕敬的侍候着他,一个则戒备的看着这边,手中的刀已经拔出了一半。那人挑衅的扫了众人一眼:“说你们不知死活,你们就不敢动了?气势汹汹的为什么就不敢动手?来呀,打我呀!”他越是这样,众人越是退缩,连骂声都小了、熄了。
孔几近暗叹,对方真的抓住了汉人的脾气习性!站起来走了过去,离有一丈多远时,那个侍从拦住了他,喝道:“退后!”孔几近就此对那人深施一礼,说道:“在下刚刚来到单于庭,不知道深浅。还请阁下明示一二,我们哪里就快要死了?”他看清楚了那人约莫三十岁不到,二十七八的样子,眼神深邃,好像带着无尽的悲伤,也有着深深的厌世情绪。心中一动,这人也是个别有怀抱的!那人抬头看看孔几近,孔几近的苍白脸色,眼睛里面的不安,身上的随便的穿戴马上打动了他,他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热情,虽然随即就泯灭了,他仍然露出了淡淡的笑容,示意侍从放过了孔几近,点头道:“来来来,我们喝上几杯。”孔几近也不客气,走过了悻悻的侍从,坐在了那人的对面,那人的高贵让他瞬间有一点点自愧不如,也只是瞬间,就消失了。
另一个侍从拿出来一个羊脂玉的杯子放到孔几近跟前,倒上了一杯酒,酒色血红,与对方的淡黄的酒色大为不同。孔几近没有丝毫犹豫,端起杯子,一饮而尽。那人注视着他,眼睛里出现了赞许的神色,“你与我素不相识,就不怕我的酒里有毒吗?”孔几近淡然一笑:“不过是一杯酒而已。如果喝酒还要防着这个、备着那样,喝酒哪里还有乐趣!”
“嗯!此言深得我心。你果然是个趣人,也是个达人。”
“我呀,既没有趣,也不达观。不过是个酒囊饭袋而已。”
“哈哈哈!酒囊饭袋!好个酒囊饭袋。天下之大,又有几个兄这样的酒囊饭袋!看阁下一脸的淡漠,脸色苍白,一定是有什么难解的愁绪!方不方便说说?”
“确实如兄所言。我当初因为一时的糊涂,把我最亲近的人放走了。如今过去了多年,我也到处寻找了多年。却总也难以再见到她!想想当初我们两人在大山中眠风啸月。是多么的自在。庄子说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他怎么知道相忘于江湖的痛苦!”
“相濡以沫。相濡以沫!相忘江湖!哈,好,说的太好了!我最爱的人,在我游走江湖的时候,跟着另外的男人来到了匈奴。果然,相忘江湖不如相濡以沫!是我对不住她在前,怨不得她离开我。虽然如此,这相思怎么可以阻挡!千山万水我也要找到她。亲口告诉她我还爱她!”
两人不停地喝着酒,说着对爱人的思念,虽然前言不搭后语,自说自话,别人看来他们却是相谈甚欢的。孔几近渐渐地觉得眼睛睁不开了,索性就躺于坐垫上了,那人也是喝的酩酊大醉,叫道:“我的朋友,兄弟,就在这里了。酒钱,算我的!”大笑着在两个侍从的搀扶下离开了。其他酒客也不认识孔几近。虽然觉得他奇怪,也自顾自各自离开了。
孔几近觉得口干舌燥头痛欲裂,他极不情愿地睁开了眼,眼前的一切使他如堕冰窟,两个人盯着他的眼睛,他们的眼里是嘲弄,还有得意,他根本无法动弹,他发觉自己**裸的被人牢牢地捆上了。面前的小几上摆满了东西,他熟悉的东西,都是他的东西:两只小弩,一把小刀,一只短剑,几只金币。两个人,一个是卖酒的西番女子,一个是高大肥胖的西番男人,两人看来是夫妻,起码关系非同一般。孔几近叹了口气:“你们拿了东西,怎么还捆着我?这样难受得很。”
那女子嘻嘻笑道:“没见过要死的牛羊还说什么难受的!”男子也笑了,孔几近被朋友留下了,他们并没有打算伤害他,不过当从他的身上翻出来几样东西,特别是两只异样的小弩的时候,两人先是吓住了,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历,那两只小弩一只是从他的左臂处取出的,一个是从右脚那取出的,他们不知道他还有多少玩意,索性剥光了他的衣服,却再没有发现其他有趣的东西了。两人虽然不确定他是何方神圣,却知道不能留下他,必须取了他的性命。男子恶狠狠地拿着他的短剑,拔了出来,寒光射目,这小子也是个识货的,笑道:“好刀子!怕不值个几百只羊!你这家伙其貌不扬的,身上的玩意都是怎么偷来的?可都值不少钱的!本不想伤你,只是,你的东西,我都喜欢!没办法,你死了,上天去吧,不要再回来了!”说着就要刺向孔几近。
孔几近叫道:“等等!我还有话说。”
“唉,你们汉人就是不痛快,唧唧歪歪的,难道还有什么希望吗?快说吧!”
孔几近叹息道:“如果你们两个,现在把我放了,再给我弄点酒来,说不定我还可以放过你们两个,让你们长命百岁的。”
两人互相看看,觉得可笑之极,他们觉得眼前的这个人不是个疯子,就是喝酒醉了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女人笑道:“我倒真的想看看你是怎么不放过我们的!是死了之后呢,还是你在地狱里呢?我们波斯有冥河的,可惜你到不了那里!大秦也冥府,你恐怕也到不了的。怎么办呢?我看,待会我们喝干了你身上的血,你留在我们的身体里吧,这样你就可以与我们同在,也是报复了我们了。哈哈哈!”她觉得她说的风趣幽默极了,孔几近听说他们要喝干自己的血,却是浑身寒毛直竖,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勉强笑道:“你们两个原来是波斯的。跟我喝酒的也是波斯的吗?”
“你说的是我们波斯王子帕塔提。王子来到匈奴,寻找自己的情人,谁知道情人就要成为别人的妻子了!王子伤心欲绝,才会和你喝酒的!不然,你这样的贱民,哪里配和王子喝酒!我们侍候了王子多年,也没有机会得到王子的青睐,和王子一起喝酒的荣耀!想想就令人气愤。你这个贼汉人,真的太贼了!就是你和王子一起喝酒,就应该死一百回了。”她啰啰嗦嗦的,气愤愤的说着,孔几近笑道:“看来,你喜欢你们的王子!”
女人脸上露出了羞涩和恐惧,果然,男人大怒了:“什么?原来是这样!我说你怎么整天的王子这样、王子那样的,原来有不可告人的秘密!那个狗屁的王子,一个被流放的,丢了国家的家伙!我是可怜他,才尊称他是王子,惹了老子,我,我宰了他,国王给我的赏赐几百年都花不完!气死我了!”他大呼小叫起来,一脚踢向了女人,女人听说他要杀了王子,也生气了,顺势抱住了他的腿,两人扭打了起来。孔几近又惊又喜,看着混战的两夫妻。
醇酒新朋娱欢心,谈古说近多天真;酒醒金帐无讯息,束手却见刀光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