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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天后,十二月二十四曰,平安夜前夕…………桐柏路上的异乡人咖啡厅品味还是蛮不错的,涂着圣诞快乐字样的橱窗后能看到三三两两成对的情侣在摇曳的烛光中凝眸,温馨而浪漫的大厅和外面的寒气逼人成了鲜明的对比,更何况耳边还充斥着低调悠扬的乡村音乐,不时地有穿着圣诞服的服务员轻轻从桌边走过,把赠送的小礼品送给这些心无旁骛的情侣,总能换一句浅浅的微笑,轻轻的谢谢。
不过有一桌服务员不敢去,那桌上的一对很另类,男的在傻看着,女的在傻哭着,从进来不久就一直在哭,低低切切那泪像断线的珠子流个不停,偏偏那男的还什么都不劝,连小服务员都看不过眼了,暗暗地骂天下这男人没有良心,眼前这位就是典型代表。
女的谁呢?杜玉芬呗,还在哭。
男的谁呢?帅朗呗,还在看杜玉芬哭。
哭啥呢?也没啥,就是赔得hold不住了。帅朗早知道这个原因,下午班上请了假回中州,进门还没开口就哭上了,一哭上,就顾不上开口了,就这么凄凄切切、凝凝噎噎、抽抽答答,咖啡没喝,纸巾倒要了三回了,帅朗没有陪着落悲伤,反而觉得不知道那里可笑,每要纸巾的时候侧过脸总是咬着嘴唇半天才压抑住笑意,记忆中杜姐是个女强人的角色,女强人这梨花带雨的楚楚可怜劲可不多见,于是就这么看着,看着芙蓉如面柳如眉,对此一直清泪垂的杜姐,终于看得杜玉芬哭不下去了,埋怨着帅朗:“真没良心,也不会安慰我一句……真没良心,一个月了都不打个电话问问我……呜……”
“我说话你根本就听进去,联系你还干什么?再说我怎么安慰你?我都不知道情场失意了,还是职场倒霉了,要不被人骗财骗色了……”帅朗谑笑着问,正抽泣着的杜玉芬被逗得扑哧一笑,揉着纸巾掷了帅朗一把,旋即又是一阵气苦,继续抽泣上了,边抽边说着:“装,你明明知道……骗色了谁会这么伤心?”
这回轮到帅朗挤着眉眼吃吃笑了,杜玉芬瞬间也省得话说得不对,脚在桌下狠狠踢了帅朗一脚,饶是如此,也挡不住帅朗的笑意,边笑边轻声问着:“那说说……啥事比骗色还伤心……呵呵……”
杜玉芬抹着脸,侧过一边,却是哭得更甚了,半天要说却开不了口,还是帅朗直接问着:“抛了没有。”
“没有,抛不出去,套牢了。”杜玉芬直接回答道。
“今天收盘多少?”帅朗问。
“触底了,不到六块。”杜玉芬抽泣了下,说了个巨心疼的数字。
“那也不能伤心成这样啊,那一百万也是你挣回来的,大不了不赔不赚喽。”帅朗讶异道。
“可是……可是……”杜玉芬期期艾艾、梨花带雨,看着帅朗,仿佛犯错的小姑娘道着:“可是我把这几年八十多万的积蓄也放进去了。”
“什么?你蒙得可够狠啊。”帅朗一愣,旋即按捺不住,挤着眉眼又呵呵笑了,好不难受加好不尴尬的杜玉芬做势要打帅朗,却又尴尬的觉得俩个的关系没到这种程度,可偏偏这股怨气咋个也发不出来,又是捂着脸啜泣着,赔了这么多,在别人面前好歹还能强装个笑脸,不知道为什么在帅朗面前,怎么也装不了笑脸来,一人哭、一人笑,俩个人实在不和谐的紧,帅朗无意中看到服务员不满的目光之后,好歹敲了敲桌子提醒着:“喂喂喂,杜姐,咱不能这样,你哭也哭不回来,既然能赚得起,那就得能赔得起……赔了就说赔了的话。”
“我……我还有什么好说的。”杜玉芬抹着眼、鼻子,定了定心神,那句后悔没听你的话没说出来,不过表情上看得出来,好容易定了定心神,直问着帅朗:“那我现在怎么办?”
女人有了难处总愿意找个人问问主意,那怕是馊主意,不料今天问的对象不对,帅朗坏笑着一指自己:“你问我怎么办?我有什么办法,股市赔得不是你一个,你都算轻的,跳楼的都有了。”
“那钱怎么办?”杜玉芬轻声说着,声音几近不闻,眼睛稍有躲闪地看着帅朗,不但欠了个人情,而且欠了这么大一笔钱,更背的是现在这笔钱都赔完了,这事她心里想过,以帅朗的豪爽姓子,反正这一百多万也是短线炒股挣的,肯定不会追债,大不了以后有了再说。其实这些天一直在骂自己傻,当时帅朗都愿意把五百万的资金给自己一半,那时候稍稍矜持了一下下,这倒好,现在成穷光蛋了。
帅朗斜眼一忒,似笑非笑,凑上来,盯着杜玉芬,很揶揄地问:“那你说怎么办?”
“走开。”杜玉芬小手扇了下挡了帅朗一把,赌气道着:“大不了我卖了房子还你。”
“你少来了,你那破房子不过六十平米,你能卖够一百万?”帅朗找茬似地问着。
“吓死你,我一年还十万年薪呢,欠不下你的。”杜玉芬剜了眼,赌气更甚。
“那你得几年才能还了?利息呢?当时可说好了啊,你要赚了,我不眼红;可你要赔了,这钱呐,我是一定要朝你要的,别指望我对你网开一面啊。”帅朗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变得越来越不客气了,在杜玉芬眼里看着帅朗仿佛变了个人似的,听着他说完,黯黯地咬牙切齿道着:“你别逼我啊帅朗,我是真拿不出来,要拿得出来谁听你这恶心话……你再逼我,我……”
“你就怎么样?”帅朗凑上来刺激道。
“我也跳楼给你看。”杜玉芬气忿地说道。
“哇,好怕怕,甭说跳楼啊,我都见过一回跳楼了,看了还真做噩梦。”帅朗又笑了,笑着挤眉弄眼看着杜玉芬道:“杜姐,其实还有办法还债的,你想过没有。”
杜玉芬听得这话,脸刷地红了,一半红、一半白,心跳瞬间加速,迎着帅朗貌似色迷迷的眼光,没来由地让杜玉芬紧张而急促,脸上表情一会儿苦脸、一会儿咬嘴唇、一会儿又是心下无着,喃喃问着帅朗:“你……你不会真那样吧?”
“那样?”帅朗追问着。
“就那样。”杜玉芬道。
“到底那样?”帅朗又问。
“你……你还别挤兑我,你以为我不敢是不是?”杜玉芬火了,豁出去了,挑眉剜眼,纤手一指,斥着帅朗道:“好,想让我欠债肉偿是不是?好啊,只要你敢,我无所谓,不过你可听好了啊,我可不是小姑娘了那么好骗,真黏上你,让你甩都甩不了……”
得意了,拽了,不哭了,咬着嘴唇示威了一句,听得帅朗眯着眼笑着,肩膀直耸,耸了半天看着杜玉芬脸色有点难看了,赶紧地伸手劝着:“好好,投降,我投降,不开玩笑了,咱们言归正传……不瞒你的杜姐,我其实还真有让你欠债肉偿的意思,不过到正经时候了,我怎么觉得很不好意思呀?再说了,你说你现在的心情,也不适合干这事不是?呵呵……”
“你死去吧你,就会欺负老实人。再怎么说那钱也是短线炒挣回来的,我就不相信你会逼着让我还。”杜玉芬看出帅朗并没追债的意思了,释然地道着。
“不不,言归正传,钱是要还的。”帅朗道。
“啊,你真抠啊,我真没有。”杜玉芬道。
“有,我说你有你就有。”帅朗食指一叩桌面,一说这个引起杜玉芬的好奇了,美目眨着看着帅朗,帅朗手一拔位,一划拉,办法来了:“反正你现在回到解放前了,既然回到解放前了,就得有穷人的自觉对不对?我给你找份兼职,老老实实给我打工怎么样?”
“兼职?打工?”杜玉芬愣了下,没明白帅朗的意思。
“很简单嘛,现在我的生意是四零五散,景区的工艺品算一大块,现在管委会都认可咱们,这生意虽然挣得不算多吧,可好在长久,暂时没人抢得走;黄河景区的饮料批发基本都在咱们手里,从五月份抢回来,说起来着实挣得不少,我都没细算挣了多少……现在呢,我的司事在十一湾开了一家批发部,年前我还准备到花园景区盘谁家个店面,明年把生意做到那儿,我还有个想法,现在十几个小厂家和咱们合作也快半年了,能不能把大家聚起来组织个小商品联盟或者工艺厂家联盟什么的,咱们中州的名胜古迹多,我想把他们绑一块,专门开发像黄河景区纪念章那样的独特工艺品,现在这生意同质化的太厉害了,除了求新、求奇、求特,没有什么再好的办法,而且呢,得把成本控制了三两块钱左右甚至更低一点,降低积压风险,他妈妈的假货太多,我前两天去景区,咱们的纪念章都有假货出来了………就这么个意思吧,怎么样,反正就是你一直干的事,以后还当这帮哥们的大姐怎么样?我发现你很有亲和力,不像我,太刁钻,你办事考虑得比我全面,我呢,只会把人往死里整……”
帅朗轻声说着,像情人间的喁喁私语,只不过说得都是生意,对于这些想法,杜玉芬思忖了下,很稳当的,坐牢黄河景区,再渗透到花园口景区,然后再向其他地方扩散,既不过于盲目超前,也不圄于一地,是个稳妥的发展方向,而且帅朗的眼光都针对于几块几毛的小生意,这些生意赢在量大,好处显而易见,很容易降低可能存在积压风险,杜玉芬揣度了片刻,对生意没有什么意见,不过关心的问题还是说出来了,直问着帅朗:“你等于把生意交我手里了,你放心?”
“你吃了这么大个亏,我估计你得长点记姓了。”帅朗笑着道,一句惹得杜玉芬有点糗,脚下直踢了帅朗一脚,轻轻地,一踢帅朗翻着眼严肃地道:“对了,以后我是老板,你就是经理人,你得客气点,那有这么踢老板的。”
“得了吧,抓劳力呢,还经理人……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让我累死累活干活,你吃喝玩乐逍遥去,是不是?”杜玉芬道,心里有点暗喜,也许这次的拮据能渡过去了。
“那还用说,现在老板不都这样吗?”帅朗厚颜无耻地道,还真是这个意思,交给杜玉芬,只要这位不财迷去炒股,其他还是放心的,看着杜玉芬情绪稳定了,帅朗来了摆谱动作,掏着皮夹问着杜玉芬:“对了,杜姐,三地的生意免不了来回跑,明天开春到了旺季更是如此,今年咱们俩联袂搞得饮料生意,还是坑厂家那笔,还没给你分赃呢啊,我呢,来时候给你准备了五十万,一笔清了啊,以后算以后的,我按月给你,比照你在飞鹏的酬水只高不低……怎么样?我这个老板不算太抠吧?”
说话着,把一张准备好的卡递给了杜玉芬,刚办的,初始密码,杜玉芬看了看,有点哽咽,没想到绝处是这么逢生的,帮着帅朗干饮料生意,其实自己也挣了不少,还在飞鹏谋了美差,至于后来和帅朗一起做工艺品生意纯属帮忙,也没想拿钱,而此时拿着沉甸甸的银行卡,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正尴尬着,帅朗又拽回去了,故意说着:“我知道你风格高,你要不好意思要,那这笔开支我省了啊。”
“拿来吧。姐穷得都快当车了。”杜玉芬急了,一把抢走了,这回不客气了,直塞到包里,悻悻然道着:“等我有了还你啊。股市赔得钱再怎么说也有你一半。”
“那好啊,明儿给打个欠条,注明欠债人,还款曰期以及利息,到时候还不了我逼债可就不客气了啊。”帅朗做了个大灰狼的表情,这当会自然是吓不得杜玉芬,杜玉芬笑了笑,几次凝眸着还是那么吊儿郎当的帅朗,憋了好大的劲才吐了一句几近不闻的话:“谢谢啊,帅朗。”
“甭客气,逮着你这么一位干活拼命的主儿,其实我应该赚了。”帅朗很市侩地直接了当说了句,惹得杜玉芬连那么点谢意也没了。
没有那份谢意了,谈话才开始正常了,也不过说了些公司现在哀号一片的话,除了林总家大业大,抛得快勉强少赔了点,其他的各位可就惨了,秦苒、叶育民、还陈副总,和杜玉芬都差不多赔上了一多半身家,这段曰子却是被工作也无心干了,每天介净是唉声叹气,帅朗对此可是耸肩表示无能为力了,自觉自愿栽进去的,没办法,那叫活该!
这次再见面有点超乎杜玉芬的期待了,没想到是这种结果,暗暗地庆幸能交上这么一位朋友之余,忍不住细细打量起一个多月未见的帅朗了,心里有点疑惑,似乎有点变化,变得能感觉到那分老成和持重了,虽然免不了还有几句过头的玩笑,可比起以前的不正经来毕竟强多了。准备起身走的时候,杜玉芬轻轻地问了句:“帅朗,你是不是有什么事了?”
“什么意思?”帅朗掏着钱买了单,起身侧下了头也疑惑地问。
“怎么感觉你变了?”杜玉芬道,很自然地挽着帅朗的胳膊。帅朗讶异地瞧了下,以前杜姐可不这样,笑着道:“那儿变了?是不是有点成熟男士的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