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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说到,杨伟把一干混混聚集到了一起训话,从北京一路上回来就准备这样干了,做大哥的总不能眼看着兄弟越陷越深不是。本来准备安下来才开始,可遇上了锯子这事,怒火中烧的杨伟再也忍不住了,把这群货聚到了一起。
却说收拾完贼六和轮子,杨伟再回头,陆超和光头骡这回倒心有灵犀,同时站起身来,眼里很恭敬地叫了声:大哥。
“噢,你们!”杨伟虎着脸,看看俩人,说了句:“我和你们的交情不深,我没资格指责你们,二位请便。”
“别别,大哥,我们俩对您仰慕得紧呢。我们那个专程来拜拜您老山头……”光头骡倒胆子大点,接了个茬说道。这话江湖味道浓得很。
“呵……仰慕……哈……”杨伟不置可否地笑笑,对着俩人说道:“光头骡,你要真想听,我可没客气话给你讲,两年前让你借故拦收黑彩的,你小子下手就忒黑了,拿了钱也便罢,差点还打死人,要是那天死了人,今天我估计你连两周年都过了啊………这盗亦有道你得好好学学,连个流氓都当不好,你还有什么出路……当时要不是我准备离开凤城,说不定要和说说这事,你小子手可够黑啊!……陆超,你有多少劣迹我还真不太清楚。今天我是挑毛病来了。你们俩是局外人,想走请便,想留下呢,问心无愧的话,就坐这儿听,要有愧,就跟那几个小王八蛋蹲一块。你们自己选!”
陆超看看光头骡、光头骡看看陆超,俩人相视片刻,却是一个动作,和小伍贼六仨人,老老实实蹲到了一块!走呢,舍不得。好容易瞻仰大哥一面;坐这儿,又不好意思,干脆和大家蹲一块了。反正哥俩比**、一个样,谁也不笑话谁,都没干什么好事。
看这架势,杨伟心头一阵苦笑。八成这个团伙里,又多了俩光脚不怕穿鞋的横人。
这光头骡和陆超老老实实往那儿一蹲,“扑哧……”一声,一下子把景瑞霞逗笑了。来凤城一年多,还是头次见这么可笑的事。这群平时耀武扬威的大哥小哥,现在都跟斗败的公鸡般蹲了一圈,比进派出所还老实。难得一见。特别是光头骡,见了派出所的民警都敢拽大爷,这可头次见这货色这么老实。
杨伟瞪了景瑞霞一眼。周毓惠也看着景瑞霞,景瑞霞一下子省得失态,马上讪讪捂着嘴不敢笑了。
到正主了。这王大炮看得这事早是酒醒了几分。却是一直没敢插话。看着杨伟眼光不善盯过来。王大炮很自觉地站起来。
两年不见,王大炮却是虎气多了,脖子里拴了根金灿灿的链子,下巴上多了一块肉,脸蛋胖得跟肿起来了,一般油光满面,两小眼却是被挤得更小了。不过再打扮还是像个流氓,再有钱也是个有钱的流氓,花花衬衫露着胸。一胸的毛;剃着板寸,不用查老底都知道是涉黑份子。
对着王大炮。杨伟却是一脸谑笑。说了句:“哟。炮哥。今儿喝得不少嗳。准备砍谁去?”
“大哥。您别说了。我…我自个蹲那儿!您一会。使劲踹成不……”王大炮很自觉地抱着头。和众人蹲到了一块。几个人看王大炮这样。从背后也看。一个个耸着背在颤着。都在可笑这事。
这里要说坏。就数车匪路霸出身地王大炮坏。但要说痛快。也就数王大炮痛快。办什么事从不拖泥带水。当下一看杨伟这情形。怕是得挨个过。与其被老大数落出来这两年地糗事。还不如自己先蹲那儿凉快去。
王大炮这么一来。杨伟反倒不好意思马上数落这货一顿。叹了口气。摇摇头。实在是无语得紧。
厨房里。从门缝里偷看地王虎子和秦三河。笑得早就茬气了。俩人干脆一屁股坐地上开始捂着嘴笑。难得见这王大炮吃憋。平时牛逼哄哄地拽得就跟他是大佬似地。谁也管不了他。看这样。一会挨个屁股上踹一排。那才叫有意思。
“还有一个最小地啊!伍元。你这两年干什么?”杨伟看着最后一个小伍。脸色多少缓了下来。伍元是和大家一起最迟地一个。年纪最小地一个。
“啥也没干,跟着惠姐搞服务员培训,闲了帮帮超哥看看茶楼。”小伍元站起身来,看着杨伟的样子,倒也不觉得害怕,虽然认识的得最晚,但印象中这位大哥比真正的表弟伍利民还要亲一点。亲哥都没像这位大哥一样又给钱又关心自己。
“没跟你这群哥哥干什么坏事?”杨伟问道。
“大哥……那个,妞算不算……”伍元想了想,问了句。墙跟蹲着的一群嘿嘿开始笑了。
“那不算,要妞算坏事,男人里头就没好人了………哎,就剩这一个还没被你们带坏,伍元,你坐下,就坐这儿!”杨伟拍拍伍元的肩膀示意小伍坐下,小伍元看看蹲着的一片大哥,这屁股坐得都不太安稳。
这个,唯一没学得太坏的,怕是因为年纪小、性子软的缘故。况且伍元这心思就是小姑娘身上,对其他打打杀杀地事,还真没兴趣,况且他也干不来。厅堂里,鸦雀无声了,剩下的周毓惠和景瑞霞坐在离门最后的一张小桌子边,小伍元坐在旁边,杨伟一直站在厅堂地中央,背后已经蹲了一排。
周毓惠以为,杨伟这最后要和自己说道,却不料杨伟只是冷冷地像陌路人一般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却是把目光放到了蹲着的那一排人身上,那几位,现在的感觉有点芒刺在背了,不知道今天要挨大脚丫还是皮带。
“兄弟们哪……”杨伟端着半碗白酒,仿佛壮胆一般地一饮而尽,叹了口气说道:“今天我不打你们了。当年大家在保安队,我这脾气不好,经常打你们,打得也不轻,现在我真没心劲真揍你们一顿了…………今天把你们叫来,就是想给你提个醒。说几句话,说完我就走,你们过得再好,那是你们有本事,当哥的我不眼红,我巴不得你们过得一个比一好。我看着高兴。现在,你们倒也不错,啊……有钱了、有车了、女人也不缺了啊,大炮这悍马也牛逼哄哄地开上了。可我就是看着心虚得慌呀,就跟他妈的抢了银行抢了一大笔钱一样,睡觉都安生不下来。哎……”
杨伟说着。给自己又斟上一大碗,抿了口说道:“四年多前,我孤身一个来到凤城,认识了你们的时候,都他妈还是一群小混混,包括我也是。………可现在我想想,那时候好呀!大家穷得都是口袋比脸还干净,偶而混俩小钱,不把我杨伟当外人。一块钱仨烧饼、三块一瓶高粱白,就着俩黄瓜,咱们能喝得高兴一天………当时凤城最恶的是狗脸成安国,大炮兄弟俩,好容易讹俩钱还得给他上贡,否则连地盘站不稳,否则就会被打得死去活来;卜离,小伍当时卖卖小包骗骗人,身上有俩小钱。经常被狗脸的手下摁住掏个精光,连王虎子也没能幸免,路上讹了钱,回头也是经常挨揍………我们不是不想学好,而是什么事也不会干,什么事也学不好,什么样的好机会都没人给过我们,除了混,我们没有别地活路。为了讨个活路。我们兄弟聚到了一起,大伙同仇敌忾。跟狗脸成安国火拼,把这王八蛋打趴下了,咱们兄弟十几号人,把这狗日货堵到了当时的德豪宾馆打了个半死,拼了他们差不多一百号人,在凤城赢得了生存下去的资格。这事想起来,痛快,是他妈一辈子痛快的事,我高兴呀,像我当年的战友一般,这么多可以共生死共患难的弟兄………后来,我们兄弟齐心,其利断金,横扫歌城、齐出郎山、大闹黑窑,连警察说起我们来,都得竖个大拇指呀!……郎山兄弟怎么样,独霸黑矿几十年,不照样被我们踩在脚下;高玉胜怎么样?几百个手下,上亿资产,照样被我们挑下马?凤城地煤老板怎么样?不照样被我们兄弟炸了他老窝?这些事,不但昨天今天,几十年以后说起来,我相信凤城一定会有人记得,一定会竖着大拇指说我们,我们这些兄弟们,个个是爷们,个个拉出来都是凤城数得着的好汉………”
这些事说者听者,都有点热血沸腾的感觉,连景瑞霞和周毓惠也感染了,两眼里有些热切地看着豪气顿生地杨伟,特别是周毓惠,一下子想起那个孤独的晚上,是这个人抱着自己、守护着自己,想起了那个危难的时候,是这个人,挺身而出,保护着自己,两年了,朝思暮想、日思夜想的人就在眼前,而直到现在,自己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豪气,仅仅是一霎那的时候就消弥于无形了,杨伟说完这些自豪地事马上又如果泄气一般地叹着气摇摇头,继续说道:“哎,可这事干下来,把你们胆子可练得比谁都大了………越做越大,咱们的力量越来越强,你们每个人,现在出了门就能呼唤雨,一个电话小弟一群。人在社会上混,不可能一辈子干干净净,我不怕你们发财、不怕你们偶而有个小毛病。可我怕你们偏了方向,越走越远,越陷越深呀!
…………哎,小伍,你这个,当年你出来混的时候,三顿饭没着落地时候,怎么没见你抽这玩意!现在拽了啊,过上有钱人纸醉金迷地生活了,也想尝尝鲜是不是?你自己抽还不行,是不是还在歌城搞着批发零售,我可提醒你一句,再这么下去,你可离死不远了。那是毒品,不是安全套,你想整多少就整多少………你知道你爱抽得那k粉是什么东西吗?是兽用麻*醉药,抽上几年过来,别说警察抓你,就没人抓你,你都自己抽成白痴………
六儿、轮子,你们俩是最有出息的俩人。难道正正当当地生意不能做,非得收脏窝脏卖脏,非得把自己赔进去才算!贼六,还有你这个贼东西,放着良家姑娘不谈对象,天天搁歌城里鬼混。这事我就不说你了,妈的,都有这毛病…………
还有这光头骡,咱们不是兄弟,可你也不是个好东西,现在,是不是把高玉胜的摊接了个差不多了。我还告诉你了,不要以为凤城无人,高玉胜拽了几十年最后落马。就即使没有咱们,警察都照样放不过他,你要是再这样发展下去。把这赌博、高利贷生意越做越大,高玉胜那下场,你参照着给自己趁早办办后事啊!别到时候手忙脚乱………
……最坏的,是你王大炮,咱们是过命的兄弟,我就不说你了。我听说你这俩年挣得钱不少、砍得人也不少是不是。过得也很滋润是不是?当年狗脸成在凤城横行霸道,我看,你比他更有甚之,狗脸都不敢两年砍十几个人?我说我就奇怪了。大炮,你就不怕这里真有个狠茬,跟你玩命?你就真不怕那天栽公安手里,新账老账一起算?你这一天喝得五迷三道,拽得跟凤城第一人似的,晚上睡着了,就没做过恶梦?……还有这章老三,这狗日货就更上不了台面了。哎,不说也罢………”
说到此处。杨伟不自觉地回头看了周毓惠一眼,周毓惠不知为何,现在却像犯错一般下意识地躲避着杨伟射过来地目光,而杨伟看到此处,又是一副无奈的表情,把碗剩下地酒一饮而尽,小碗重重地顿在桌上,啪地一声重响吓了众人一跳……
愤怒,是非常地愤怒。如果是别人。杨伟怕早就报之以老拳,不过。这些事都出自于自己的兄弟之手,就让杨伟觉得全身的力气无处可发了,何况,这群人还是跟着自己一步一步练就到今天的。如果没有自己一直带着,也许他们到老到死都是一群街头混混,不过杨伟宁愿那样,浑浑噩噩到老方死,总比现在拉出来害人强!
挨着数落了一遍,杨伟看看众人没有说话也没有敢出大声,接着上课了:“哎,兄弟们呀,我不知道大家怎么想的,可我现在害怕呀!我现在怕得要死,我比别人拿枪顶着我的脑门还害怕。不过短短两年地时间,大家怎么就都变了…………我当和尚地时候,我师傅说过,人这一辈子,就是在自欺、欺人和遭人欺三个层次上活。几年前我们都是被欺负的人,为了不受这个欺负,我和大家一起拼命,这些,无话可说,人活得都要有点尊严!那怕为了三顿稀饭的尊严都是可以理解的……可现在,我们不再受人欺负了,可我们为什么要反过来欺负别人呢?……欺负完别人,大家还洋洋自得,觉得自己很牛逼,在凤城没人敢惹,在凤城数我们兄弟多、数我们厉害……哈哈……这就是最蠢的自欺!现在,大家是不是觉得凤城里,我们敢横着走,连警察也不放在眼里;是不是他妈的什么钱都敢拿?什么人都敢打?什么女人都敢上?什么事都敢干?对不对?……是不是大家现在老子天下第一的感觉挺爽对不对?………要是大家都这想法,我今儿回去就多准备几个铺盖卷,一人他娘滴发一个,送你们去吃牢饭去,省得你们这些王八蛋进去了没人管……”
杨伟,踱着步从众人身边走过,个个抱头面对墙大气不敢出一声,就怕惹得不高兴大脚丫跟着踹上来,不过很奇怪的是,这次杨伟谁都没打。要搁以往,肯定是抽出皮带挨个过。
景瑞霞这个时候,仿佛觉得这个男人不像传说中那么恶,倒像一个落魄地好汉在讲着往事,两眼里满是落寂!仿佛是英雄末路,在述说着让人心酸地往事一般。虽然这话不无恶毒地成份,但也听得出对大家地关切,那是做不出假来地。
周毓惠,脸色有点煞白,杨伟句句好像都说在自己心灵的深处,好像句句都在把矛头指向她本人,而这两年一些连她也觉得看不太过眼的事,现在想起来,真是有点过了,特别是这群混混。明里都把她尊为大姐,但真正意义上,都是靠着她挣钱、出主意,犯得这些事,她还真有点无能为力。明知道有些事过份,但还不得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正说着。门吱呀一声开了,半边脸已经肿起来的章老三快步跑进来了。手里拿着两摞钱,轻轻地放到杨伟的面前,耷拉着脑袋,大气也不敢出。
“虎子……”杨伟一喊,厨房里的王虎子应声跑了出来,一看桌上了钱,回头又把锯子叫了出来。杨伟拿着钱,看看赵大锯。无言地放到大锯手里说道:“锯子,对不起了,这是整两万。别给他找了,剩下的当医药费了,哥养了一帮畜牲,现在欺负到自家人头上了!就当哥对不起你们了。”
赵大锯要说话,看看这么多人,又闭嘴了,跟着虎子进了里间。
“你怎么还不滚?”杨伟瞪着眼,看了章老三一眼。
“大哥!”章老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左右开弓。在自己脸上劈里叭拉开打了,嘴里求饶着:“我不是人,我不是人,大哥别赶我走……你打我,怎么打都行,别赶我走!”
章老三这痛哭流涕地本事不错,不过章老三一求饶,几个面壁地跟着就笑,谁揍他他都是这得性。再哭也没人相信。
“哈……哈………”杨伟仰天大笑,笑得莫名其妙。笑了半晌看着章老三停住了,这才说道:“章老三,哭鼻子这本事数你第一啊,别装了。老大不小了你也不嫌丢人………我知道你小子害怕,你害怕离开这个小团体,自己孤立无援,没有这帮人替你撑腰,你他妈屁都不是!………我说你一收破烂出身的混到现在。怎么连本都忘了?人情冷暧。你应该比他们看得更清楚更明白,被别人欺负。被别人遭塌那种屈辱你受得比他们都多,可你为什么现在要把你受过的屈辱再强加到无辜的人头上呢?………这些村民,他们不过就挣了点血汗钱你都要赖,赖还不说,还要找人打他们,你觉得你现在还算个人吗?……一帮子农民工,就靠这点血汗钱养家糊口,你是要把他们往绝路上逼呀?当年把你逼到绝路上的时候,你也敢拿着刀和人拼命,你再把这些人逼到绝路,难道没人敢和你拼命,你有几条烂命,够这么多人拼你……你起来,你这跪我受不起。”
“大哥,我……”章老三见苦肉计不行,有点无计可施了,要说杨伟一下子还真说到了心头上,在凤城这个比较排外地地方,没有这帮老兄弟撑腰,早被赶出凤城了。也正像杨伟所说,如果没有这帮兄弟,根本没有自己的今天。
“滚一边去,别让我看着你心烦。”杨伟一扭头,不理会了。章老三倒也乖,趋了几步,和大炮一伙蹲一块了,谁知道连大炮也不待见这货,轻轻骂了一声,滚!一屁股把他撅过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