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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真是,把自己家说的话,原班不动泼到对方身上,将原告变为被告,将被告变为原告。
齐云烟虽说以前是没有接触过林慕容的,或许两人是在公开场合见过,但基本上私下连句话都没有交流过。不过,这并不意味她没有听说过林慕容这个人的为人,在外界一贯的评价里,林慕容是个才女,而且不仅具有才华,在品德方面,一样受到高度的赞美。
看来,是她想错了。
人到达了涉及自身利益的地步,再好的品德,都是乌有。或是说,对自己有利益的事才是好品德,这才是在社会上作为成功人士的表现。
齐云烟冷冷地看着林家母女,脸上,几乎没有一点表情。既不感觉寒冷,也不感觉愤怒,只是以为,这世间本就是如此荒诞。
看透了人世沧桑,又何来喜怒哀乐。
林慕容接触到她那眼神时,心里一怔。
齐云烟的平静反应刺痛了她。
林慕容知道,只有真正高贵的人,才会对被人反咬一口的反应,端出这样淡漠的姿态。齐云烟现在看她的眼神,就是把她看成了一条疯狗。
林慕容深深地被刺痛了。
从不知道齐家小姐是这样一个人,一个绝对不可小看的人,为什么自己以前没有发觉,直到现在。一切都晚了吗?
在古代,女人基本都是没有地位的,除非是作为与皇帝平起平坐或是高于皇帝的女皇,否则,做什么事都是只能倚靠男人,自己一个人基本白搭。
她和母亲以及齐云烟的命运,其实都掌握在这个叫宮相如的男人手里了。现在,主要是看宮相如想偏袒谁,愿意偏袒谁。
林慕容没有这个自信,但是,她知道宮相如的一点,这个人是,办任何事情绝对是个对事无情对人冷酷的,公平的,不会偏私的人。这样说来,掌握人证物证的她,不一定会输,只要宮相如按照标准的办案程序去办。她相信,以宮相如输不起的品德,绝对会照标准办案程序一丝不苟地办理此案,不会对任何人格外开恩。
与林慕容是几乎同样的想法,齐云烟一样不以为自己在这个男人面前有胜算。圣上既然是任命了他掌管天平的刑部尚书,两手端的两碗水,绝对是平齐的,公平的。
她,会被他判刑,扔进死牢吗?
死在他手里?
她会甘心,她会认吗?
宮相如深沉如海的眸子,略淡地扫过她们几个人。林夫人神色极力掩饰住像小兔子的那种惊慌,没有底气一见分明。林慕容面色沉容淡定,似乎胜券在握。齐云烟气虚微喘,她每喘一口气,都让他心头不免一悸,担心她这口气像刚才那样突然喘不上来。
看这情况是不能再拖了,拖下去的话,他难保齐云烟会命在旦夕。
“林小姐,把齐小姐掐你的那只手,再给本官看看。”
要看物证?
林慕容判定他绝对是看不出那是她自己掐的,以现有的验伤条件,绝对没人能看出来。她沉着地挽起自己袖管,露出那条白皙的手臂,摆放在他面前。见到他的目光,专注地落在自己皮肤上时,林慕容的脸突然蓦地一红。
等到他突然伸出手,抓住她掐痕手臂的皓腕,她喉咙里低呼一声,极力压抑,心头又惊又慌。想自己这是第一次被他握住手,想两人是第一次肌肤相触。他的体温传到她体温,她心头的跳动,仿佛刚刚盛开的花儿,娇艳立马染上她的红颜,微微喘息:“宫大人?”
然他的手指,拥有那素来办案的从容不迫与清冷,不消半刻,见他同时握起齐云烟放在床边的手时,林慕容脸色一怔,接着晦暗不清。
“来,齐小姐,你确认一下,你觉得这掐痕有可能是你的手指掐的吗?”他清冷的声色,让她们两人一时都辨认不清他的情绪。
齐云烟又没有真正掐过林慕容,但是,他这话,无疑是给她脑海里突然带来了一道曙光,睁开眼,仔细地在林慕容的手臂上看了看后,说:“不可能是我掐的,宫大人。”
“怎么不可能?!”林慕容那双佯作十分委屈和愤怒的眼球瞪着她说,“明明是你掐的,齐小姐!你可不要干了坏事儿伤了人狗咬了,还不认账!”
“我说没掐你就是没掐你,林小姐。你可以看看我的指甲,我的指甲之前因为整理自家小院那几盘花草的泥土时刚好伤过,全部用剪刀剪了,根本掐不出这样锋利的指痕。”齐云烟淡淡地说。
“胡扯!谎言!”林慕容恼羞成怒,“宫大人,你千万不要听信她一面之词。她明明掐了我,不认账,还想赖账。”
“我想赖谁了,林小姐?”齐云烟抬眉瞧她一眼。
林慕容与她平视,绝对不会退让。
齐云烟说:“你说我想赖谁,林小姐。我哪怕赖谁,也得当时在场,能近到林小姐身旁,并且有这个可能掐到林小姐这样指痕的人。”
“我不用赖任何人!你明明就是掐了我!”林慕容死不松口。
什么锋利不锋利的指痕是不是齐云烟掐的,她不信,不,她也绝对不能认。即使她心里头是蓦地一慌,当齐云烟举出这个反击的理由和证据时。目光快速扫过齐云烟那十只指头,确实是都没有指甲。相反,她和她母亲,林家那几个婆子,全都留了长长的指甲。如果就此诬害齐云烟不成,岂不是?
“好了。只有事实胜于雄辩。两位小姐不用争辩了。本官有个法子,马上证明林小姐这手臂上的指痕到底是谁掐的。”
宮相如清清淡淡的声音在她们两人中间响起时,齐云烟和林慕容同时愣了下:他想怎么证明?
握住林慕容的手,按在了床边上,然后,对齐云烟说:“你把你惯用的指头,在她手臂上掐一下,对比下掐痕就知道是不是你做的了。”
此话出来之后,林慕容的表情可想而知。齐云烟机不可失,不等林慕容喊好还是不好,堂堂正正地举起两只手指,狠狠地往林慕容手臂上完好的地方掐了下去,一边说:“林小姐,不要怪我,我要是不掐你掐的狠一些,你会说我这是故意放松力气掐的,和原先的掐痕不能对比。”
林慕容反应都没反应过来呢,被她这一掐,痛到眼角一挤,只是手腕被宮相如在那动都不能动。只听宮相如看了看齐云烟掐的手法之后,沉稳的声音提议道:“你这掐的手法不行,齐小姐,你看来没有掐过人,没有经验,掐起来,要把肉狠狠扭一下。你最好重新掐过一次,不然,林小姐会说本官偏袒你。”
“民女不敢欺瞒宫大人和林小姐,民女马上再掐一次,这回会狠狠把林小姐的肉扭一下。”齐云烟边十分恭顺地答应,边再次往林慕容的手臂上的完好的地方掐下去,然后,又照宮相如教的话,在那地方上用力地扭林慕容手臂上的肉。
林慕容一刻,痛到眼角都要掉眼泪了,却只得咬牙忍着。想只要受过这道苦,想必出来的证据,定能治齐云烟死罪。看他还怎么为她说话!
掐完了,林慕容那娇嫩富贵的白手臂上,立马出现了三道掐痕,除了原先作为某人犯罪证据的一条,另外两条,都是齐云烟作为对比证据出现。
三个人的目光,齐齐落在这三条掐痕上。只见不过多久,新落下的那两道掐痕,红肿的程度连原先那道掐痕一半的程度都达不到,更何况,原先那道掐痕上几条锋利像猫爪似划出来的血痕,是齐云烟没有指甲的手指怎么都掐不出来的。
齐云烟垂下眉,口气里带着绵长的抱憾:“林小姐,对不起,我用最大的力气掐了,都掐不出你说的那效果来。”
林慕容平白无故这样被掐多了两下,痛到眼泪都流出来一颗,竟然结果是这样,怎能接受。脸上一拧,委屈地说:“宫大人,不是她掐的又能谁掐的呢?我明明看见是她掐的。”
“林小姐。”宮相如平静地看着她,“你说你看见是她掐的,她说她没有掐你。两个人的证词是公平的,口说无凭不能作为刑堂证据,只有掐痕是真实。既然齐小姐确实掐不出你手臂上那道掐痕来,只能是现场中另外的人掐了你。本官绝不会冤枉一个人,也绝不会放过一个罪犯。这样,本官现就让所有现场可能掐林小姐的人过来,一个个在林小姐的手臂上掐,对比后,相信很快本官能为林小姐找到犯人,为林小姐讨回公道。”
听完他这话,林慕容的脸唰的齐白,她这是要被多少人掐。掐完她这只手还能完好吗?到底她是个聪明的人,知道他定是不再信任她这证词了,急急冲他跪下来,说:“宫大人,是民女一时记不清楚,可能误会了齐小姐。民女这掐痕也不重,民女不想再计较,在佛祖面前,佛堂寺庙里,本就该心胸宽广,善于原谅人,民女愿意原谅这个罪犯。还望宫大人体谅民女想做善事之心,不再追究这个罪犯了。”
“不行。”宮相如一句话简洁明了打断她。
林慕容仰起脸,只见他一双清眸清澈见底,是那山间淙淙溪流,为高堂上所挂明镜,照得她心头里的黑暗不断打颤,退缩,惧怕。她此刻悔到肠子都青了,在他面前自作聪明,想必她这是要自己作死的前奏了。
确实如此。只听他清明没有一点杂念,公平正义的声音继续说:“林小姐此伤,关系的不止是林小姐一个人。关系的还有你母亲林夫人的定罪。若是林夫人不是因为想保护女儿而让人殴打齐小姐,可以判定为林夫人是此次案件的主犯,故意伤人甚至杀人。据本官刚对齐小姐身上的伤进行检验,林府的人对齐小姐下的毒手,招招是要夺齐小姐的性命,可以定性为故意杀人。按照东陵国国法规定,故意杀人罪只能是死罪难逃。天子与庶民同罪。”
林夫人听到自己要被杀头,双腿发软跌坐在了地上,哭喊:“宫大人饶命。”
“宫大人,请饶了我母亲吧。”林慕容把头磕在地上,声音里含着泪音,口里仍在狡辩,“宫大人,我母亲只是误会了,误会了是齐小姐伤了我,护女儿心切,所以才让人打了齐小姐。”
“所以,诚如你所说,抓到这个伤了你的人,也才能讨回你母亲的公道,这个伤你的人,作为挑衅两家关系的主犯,可以顶替你母亲的死罪,林小姐,你说,该不该继续找这个掐了你手臂的罪犯呢?”
林慕容的额头贴在冰凉的地上,只觉得整个身体掉入了冰窖。她,她可从来没有想过,为了帮母亲脱罪,不,更大的原因是为了把脏水泼到齐云烟身上,结果,竟是把自己的命赔上。
喘了两口气,林慕容道:“我和母亲都是有心向佛之人,想必掐我的人,可能也只是无心之过。我母亲,应该和我一样,愿意原谅这个人,请宫大人不用再追究此人是谁了。”
林夫人听完女儿这话,差点两眼一闭晕了过去。她的女儿,这是她的好女儿,到了关键时候,母亲都不要了,只要保住她自己。然而,仔细想想,她也不可能让自己女儿去死。只是亲耳听女儿说了这话,怎能不让她这个娘心底突然寒透。
清冷的眉眼扫过坐在地上双目紧闭不发一声的林夫人,宮相如益发深沉的目光,落回到林慕容贴着地上的头顶上,轻咳一声:“林小姐果然是个仁心宅厚心胸大度的人。不愿意再告状那个掐你的人了。”
“是的。宫大人。”
“但是,本官既然接了这个案子,定是要调查到水落石出的,绝不能冤枉任何一个人,包括你的母亲林夫人。”
林夫人睁开眼,爬了过来,磕头:“我愿意认罪,宫大人。一切都是我无中生有,指使人殴打齐小姐,目的是想齐小姐死。”
“为什么想齐小姐死?齐小姐与林夫人有何深仇大恨?”
“因为齐小姐想巴结宫大人和宫夫人,民妇实在看不下去,嫉恨到不行,才生了杀意。”
“可林小姐刚说,是齐小姐看不顺眼你们想巴结本官和宫夫人而心生妒忌。”
“不,不是的,是我,不是齐小姐——”
宮相如清清冷冷的,向身旁记录证词的刑部人员道:“都记下没有?记下后,让林夫人确认,按下手印。”
“是,宫大人。”
记录好的供词,白纸黑字,摆在林夫人面前。林夫人披头散发,看着纸上那一行行字,头顶一阵阵旋转,再看到那边依旧跪着不起的女儿,狠心一咬牙,咬破手指,在纸上按下了手印。
这时,外面进来个人来报,说林大人来了。
林老爷在听说自己老婆和女儿都因为寻衅挑事,差点害人没命而被宮相如抓到了刑部,立马行色匆匆地赶到了这儿来。
被人引到了里头一看,见老婆女儿已经面对宮相如的询问都招架不住,老婆在杀人害命的供词上按下了手印,林老爷见状,都不得不内心一惊。
“老爷!”林夫人哭着,两只眼哭到红肿,看着自家老爷能救自己。
林老爷看着这供词自家夫人都认了,还怎么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只能拱手冲宮相如请求,请求宮相如能对林夫人从轻处罚:“宫大人,你我都是朝廷上的官员,同僚许久,望宫大人看在,我家娘子,夫人她,是一时想错了事情,行差走错,无意犯下了过错,好在人没死,大错没有铸成,宫大人网开一面。”
应说,宮相如清楚,自己向来不怎么讨同朝上的同僚们喜欢。这林老爷一样,要不是有心想招他为女婿,早私底下想联合其他人一块把他干了。如今,他这样办了林夫人,无论怎样办,都是要得罪林老爷。林老爷也别想招他为女婿了。所以,何不贯彻他秉公办理的原则呢。
林老爷说了这话,老半天,不见他回应。心里头果然恨死了他。他林老爷作为户部尚书,向来只有人家看其眼色,没有他看别人眼色的。不是他自诩,刑部算什么?论实权,哪有户部大,哪有户部捞的油水多。说来说去,你宮相如也就不过是仗着皇帝宠爱你妹妹。
如果说,宮相如刚还存在对林夫人一点怜悯的心思,在现在突然接到林老爷一记私底下的充满恨意和不屑的眸光时,他心头突然一凛,他自己的家人,尤其他妹妹,他是绝对不允许再像以前遭人谋害。
斩草要除根。
这林老爷,早就不大行了。都是林夫人娘家,以及女儿的出谋划策在撑着。这次,他就替他妹妹,摘掉这两颗潜藏的祸根。想必之前,那些诅咒他妹妹死的阴谋里面,少不了林家在背地里支撑。只要想到以前孙家与林家走的近,林家给孙家不知有过多少资金来往的支持,支持孙家造反,也就是支持孙家谋害他妹妹。
“林大人。”宮相如道,“不是本官不想救林夫人,不想对林夫人网开一面,而是,林夫人自愿为人顶罪,本官也很难帮林夫人脱罪。”
他老婆帮人顶罪?帮谁?
林老爷诧异地望向老婆。
林夫人连忙对他摇头,千万不要再往下追查,她死了就死了算了。
林老爷心头又是一震,惊慌的目光,终于发现那磕头在地上一直没能抬起脑袋的女儿。他那一向聪明过人的女儿,这回是栽在宮相如手里了吗?
林慕容身体在瑟瑟发抖。她能清楚地感受到,在上头俯视她的,这位以前她心里念念不忘的男子,最想除掉的人竟然不是她母亲,而是她。
这个男子该是多可怕的人,知道她母亲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反而是她,可能对林家,乃至对林家的将来,都会产生不小的影响反攻他们宫家。所以,趁这个机会必须把她除掉。
林老爷连忙道:“既然我家夫人都认罪了,此事就秉公办理吧,宫大人。我林某人绝不能因为私情耽误刑部的公正。”
“你说的对,林大人。本官也不能因为林夫人想替人顶罪,就此冤枉了林夫人。”宮相如冰冷的视线定夺在他们林家三个人,道,“六叔,派人,将林小姐押入死牢,择时问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