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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书省的六位中书舍人中,一人判本省杂事,为阁老,一人知制诰,其余四人知制敕。而除却中书舍人的这些事务之外,身为朝堂有数的高官,他们还有另外更重要的职责,那就是押尚书六曹。用一句通俗的话来说,尚书省六部所上的大事奏案,均需管辖相应一部的中书舍人复审同奏,两状同时上宰相批可,这道奏疏才算是经过了正常的程序,可以上呈御前。至于那些小事,则是中书舍人和宰相同时批署。
正因为如此,中书舍人方才能够和门下省有封驳之权的给事中相提并论,甚至隐隐有过之而无不及。
当然,除此之外,中书舍人和给事中还有另外一件重要任务,那就是每年轮番担任监考使。
京官的考课,由各司长官主持,外官的考课,在县则由县令主持,在州则由司功参军主持,汇总之后按照远近,在年底十月二十五日前到京城,十一月一日上殿——和各州贡士朝见的时间一模一样。而在此之后,吏部考功司则会根据之前考课的结果,进行进一步的核定。考功郎中评定京官,考功员外郎评定外官,而为了避免舞弊,天子会亲自选定两位德高望重的京官担任校考使,一人校考京官,一人校考外官,而中书舍人和给事中亦是各出两人,担任监考使。
大唐的考课是每年小考,每四年一次大考,今年正是大考之年,每个京官的考状按照规矩,是在九月三十日之前校定完毕。但因为今年年底,天子又要从洛阳迁回长安,故而如今距离九月末还有三个多月,可既然要提早完成,各司主官已经预备了。刚刚升任中书舍人知制诰的杜士仪,就被中书令萧嵩点为了监考使。
当萧嵩当面问他,是想要监京官,还是监外官的时候,他几乎想都不想便选择了外官。
萧嵩对此自是纳闷不已:“只看考功司负责京官考的乃是考功郎中,就可知京官考选历来重于外官。君礼你上任不久,正好可以借助监京官考立威,缘何却选择外官?”
“相国,正因为我刚刚从外任回京,于如今在朝京官并不熟悉,所以这监考二字着实无从谈起。反而我在外官任上,曾任过成都令,因茶引之事,足迹遍及江南,而后又先后在云州和代州任长史,外官情弊了解更深。与其当个有名无实的京官监考使,不若一心一意监外官考。”
杜士仪说得坦然,萧嵩听到最后,也不得不认为杜士仪所言不差。然而,他更希望的是杜士仪能够制衡一下一手把持吏部的裴光庭,于是想了想又和颜悦色地问道:“考课之事,从前你为县令时,应该主持过,并不陌生。但此事毕竟事关重大,今年又是大考之年,你若是有什么额外要求,尽管说就是。”
前日去拜会裴宽的时候,杜士仪就已经从裴宁这位兄长口中,得知了萧嵩有意让自己这个中书舍人去当监考使的事。一回京便经历了生离死别,他本就心情不佳,再加上被人算计的恼怒,他在权衡再三找到突破口后,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好好大干一场,因此萧嵩此言无疑正中他下怀。
“相国既然垂询,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因我第一次任监考使,能否许我入吏部调阅考簿,参看往年的考绩?”
所谓考簿,就是记录考绩、考第的簿册。考绩、考第两者誊录在簿册上入库存档,日后铨选和升迁时用作检勘,素来都是保存在吏部考功司,闲人不能调阅。萧嵩原本面露难色,可一想到难得的好机会能够动一动裴光庭的禁脔,他就嘿然笑道:“虽说不能把考簿调到中书省来,但让你入库去检勘,应该并无问题。我这就行文裴相国去讨个信。你放心,他要是不同意,我就去陛下面前说,想来他也不愿意闹成如此!”
正如同萧嵩盘算的那样,尽管裴光庭对杜士仪的要求有些不满,但考簿并不是什么不能公开的东西,更何况杜士仪要看的是外官而非京官的考簿,他在思量再三,又和李林甫商议过之后,便同意了。本来,吏部尚书之职除却每年铨选时主持尚书铨,日常工作基本上都是吏部侍郎的责任。
而得到了查阅之权的杜士仪,这天上午干完自己身为中书舍人知制诰的职责之后,一下午都泡在了考功司那文牍堆里,直到傍晚酉时过后方才回到了观德坊的私宅。从门上得知鲜于仲通已经来了,正在书斋等候,他点了点头就径直入内。
还未进书斋大门,他就听到里间张兴和鲜于仲通正在那辩论春秋大义,不禁在门口驻足倾听了片刻,这才脱鞋进入,微笑着说道:“进士科之难,冠绝诸科,纵使不少名闻天下的名士也有不少折戟而归,仲通却连试三科便金榜题名,经史策论的扎实可见一斑,奇骏不妨多多请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