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抵达代州,他就以宗堂信使的名义去见了裴远山,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其拿下。继而又根据杜士仪差人告知他的消息,逼问裴远山与其有涉的长安人是何形貌,因此,就在适才,他此次带来的精锐人手假借裴远山的名义,轻轻松松将其党羽全数剪除。既然如今所有疑点都集中在此人一人的身上,他的目光在对方身上一扫,陌刀平伸倏然下挑,竟是神乎其神地将其捆缚全都去除得干干净净。可还不等对方做出任何动作,他调转陌刀,刀柄猛然在其肩头手肘膝盖脚踝等处连续重击了下去。
“嗷!”
那凄厉的痛呼,就连被布团塞住了嘴,众人也能听得清清楚楚。而裴休贞便在此时冷冷问道:“我幼习弓马,但最擅长的是步战!在我的快刀下,你休想玩弄花样!倘若你不说实话,接下来必碎你各处关节,下一刀便是你的子孙根!说,究竟是谁支使的你来的?”
随着他身侧的那个从者去取下了此人嘴中的布团,那首领原本还想趁机咬舌,可是对上裴休贞凌厉的目光,他竟是本能地生出了一丝惧怕。有心夹紧双腿,可胀痛的膝盖连这个动作都做不到。在权衡了说与硬抗的利弊之后,他最终颓然叹了一口气,低低说道:“是王公子。”
裴休贞立时毫不退让地再次逼问道:“哪个王公子?”
“是虢国公,王大将军的长公子!”
原来又是那个坑爹货啊!看来,他派人在王守贞身上下的功夫,还真是没有白费!
杜士仪莞尔一笑,心情顿时很不错。果然,裴休贞的脸色一时发黑,竟是怒声质问道:“王守贞怎知道裴远山于代州常平仓的勾当?”
这话立时问到了点子上。那吃够了苦头的首领眼见得裴休贞微微提起手中陌刀,粗大的刀柄仿佛随时随地就会砸碎自己的关节,断了自己的子孙根,他只能慌忙大叫道:“王公子不知道,他本来只是派我去云州,看看能不能煽动那些奚人降户,看看能不能让杜使君吃什么亏。谁知道我在代州耽搁了几日,须臾就传来了杜使君转任代州的消息!因为我正好探听到裴远山侵吞粮仓事的内情,又因为知道裴相国家里不少事情,他便把我当成了裴相国的心腹,所以……”
所以之后的话一下子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嚎。杜士仪看得清清楚楚,就在这家伙供出是假冒裴光庭心腹的一瞬间,裴休贞面色大变,那陌刀的刀柄竟是径直重重砸下,将其一双膝盖骨完全砸碎。就算是医术再好的大夫,此人下半辈子也休想再站立起来了!
仿佛是心头之愤暂时得泄,裴休贞轻轻舒了一口气。摆手示意从者去给那痛得直打滚的家伙收拾善后,他就这么提着陌刀来到了杜士仪跟前,沉声说道:“因我裴氏不肖子弟勾结外人,险些让杜使君置于险地,我中眷裴氏宗堂倘若得知,也必然痛心疾首。倘若杜使君允准,这些凶徒能否交给我处置?”
别说杜士仪本来就不打算宣扬今天的事情,就是有心做文章,也不会执着于和中眷裴氏过不去。因为那样的话,王毛仲兴许会百辞莫辩,但中眷裴氏声名扫地,十有八九还会牵连到裴光庭。尽管这样的结果乍一看是除掉了一个敌人,但杜士仪深知自己并不是只有王毛仲一个敌人,朝堂上也不止裴光庭一个看他不顺眼的相国。太过骤进的结果,就是多上中眷裴氏一族为敌,再加上那些随时随地准备一哄而上的隐形政敌。
因此,他只是微微眯起眼睛便似笑非笑地问道:“这些人我留之无用,交予裴兄也无妨。但我还是想敢问裴兄,是到他们为止,抑或是……”
“别人既然存心构陷裴相国,令我中眷裴氏族名蒙羞,若不穷追猛打,岂不是以为我裴氏懦弱无能?”裴休贞陡然眉头倒竖,继而沉声说道,“北门奴不过一区区高丽小儿,仰仗圣恩方有今日,处置了裴远山之后,我会立时回长安,必然会代表中眷裴氏,给杜使君一个明明白白的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