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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庆宫朝殿,李林甫无比恭敬的对李隆基说道:“陛下,这一切的是非恩怨,都是臣之二弟年轻不懂事自找的。张家小姐,我二弟原本就配不上,臣作兄长的,也是不忍心伤他的心,故而没有阻止他和张小姐的往来。和柴公子的一点点冲突,也是臣二弟的不对,柴公子乃是龙马一般的人物,臣、臣弟出生卑微,原本就该容让几分。此次臣弟被打成重伤,却又怪得谁来?”
低声叹息后,李林甫抬起头来看着李隆基,心情沉重的说道:“陛下,臣弟江鱼胸骨尽折,五脏六腑几乎碎裂,怕是没几天能活的啦。这些恩怨是非,臣一力替他承担,就此了结算啦。那高仙芝高将军,虽然是听了柴风柴公子的一番言语才找上江鱼的,却也,却也不能怪他。谁知道两位国师恰好出现呢?这都是江鱼的命不好,怪不得人的。只是……”
语气一转,李林甫很无辜的说道:“江鱼此次重伤,怕是一身武修为,就此作废了,以后再也不能替陛下效力了。故而,臣还请陛下允许,++让江鱼辞去那花营的职位罢。若是江鱼日后能侥幸保住性命……可惜,如此重伤,怕是。”李林甫是真的有点伤心了,一张脸阴沉得厉害,半天就没说出一个字来。大善智、大威势两个老和尚站在大殿中,面色难看得厉害,他们自然知道,李林甫和他们结死仇啦。
李隆基坐在龙椅上,面色阴沉好似要下雷阵雨,他冷冰冰的说道:“李卿家不用多言,一切等几位太医看视了江鱼再说。就算太医治不好江鱼身上的伤,两位天师也不会坐视不理,江鱼的性命,总是无妨的。”双目扫了一眼大殿内的朝臣,看了看站在大殿正中的两个老和尚,李隆基眉头一挑,又慢慢的放下。他沉声道:“花营将军李天霸,速速查明此事的前因后果,若其中真有人故意生事,朕当饶不过他。两位国师,今日你们却是好心情,怎不在禅院修禅,却跑去了李卿家府外闲逛?那高仙芝,可和你们有关系么?”
大威势上前一步,沉声道:“陛下,此番只是凑巧。贫僧师兄弟二人,今日早起出城门,去城外采集带露水的草药准备炼制一炉‘净身散’,回来时恰好见到江鱼一拳快要将那高仙芝打死。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贫僧师兄弟二人出手拦住了江鱼,哪知道那高仙芝却是情急之下反扑,故而重拳伤了江鱼,却不是有意为之。”
大善智也上前一步,合十道:“还请陛下明鉴,若是和尚要为难江鱼,以江鱼那点修为,够得什么?就连和尚的一掌都受不住,和尚也不用借助外人来和他为难。那高仙芝,只是恰逢其会罢了。”
两个和尚刚刚说完,外面李淳风阴沉着一张脸蛋直接闯进了朝殿内,吓得一干朝臣急忙行礼,口里连呼‘老天师、老神仙’不止。李淳风却是看都不看这些朝臣一眼,指着两个老和尚就厉声喝道:“放屁!你们没有出手,江鱼体内的那一股差点灭了他道基的佛门‘龙象降魔禅力’却是哪里来的?他胸口那一拳,分明也是你们佛门护‘明王怒’修练到大成境界才能打出的,那高仙芝,莫不是你们的徒弟么?”
大善智眉头一皱,沉声道:“他胸口那一拳,是和尚我打的,李淳风,我和尚做了就做了,却也不怕你说,你想怎地?你天师道,想要和我们莲寺作对的话,那就划出道来,和尚我一力承担。”他大步朝着李淳风逼近了两步,大有一言不合,立刻动手开打的意思。
李淳风冷冷一笑,点头道:“好和尚啊,好和尚!果然是好和尚。你也不要用莲寺来吓唬老道,你也知道,莲寺却是算不得什么。这里是中原神州,不是你天竺山林,你要划出道来?那就试试罢。”李淳风眼里凶光一闪,朝着李隆基稽首道:“陛下,江鱼如今上身胸骨粉碎,五脏六腑都裂开啦,一身修为几乎无存,那些废物太医,却能管什么用?老道用一颗救命金丹吊住了他的性命,能否痊愈,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冷冷的扫了一眼两个和尚,李淳风低沉的哼道:“老道知道你们是有意为之,哼哼,柴家,哼哼,你们这群秃头!咱们走着瞧。”李淳风气坏了,当着李隆基和满朝大臣,决了这极有威胁性的话来。实话说,江鱼对于蓬莱三仙宗和一气仙宗,并不是最重要的护,但是,江鱼绝对是未来最有潜力的护人选之一――就看如今李林甫在朝堂上的权势就知晓。江鱼被两个老和尚有意无意的弄成重伤,李淳风自然是大为恼怒。更兼这一行为大大的损伤了道门的面子,由不得李淳风不作出一点姿态来。
李淳风说完几句狠话,转身就走。李隆基从龙椅上站起来,大声叫道:“天师请回来,天师,天师?”看到李淳风头都不回的走了出去,李隆基的脸上也露出了几分怒气,他指着两个老和尚冷声道:“如此,两位国师可是满意了?朕以前只以为两位国师是一心静修的高僧,你们非要卷进这些红尘凡俗事务中作甚?”
两个老和尚只是深深的合十行礼,却不说话。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身为天竺佛门在中原混得身份最高地位最重要的两位尊者,有些事情不做也得做,何况他们原本就不是什么专职修禅的和尚呢?――若是他们一心一意的精修佛,那他们还练武做什么?还修炼这么多拥有大杀伤力的小乘佛做什么?
李隆基目光不善的盯着两个老和尚看了又看,突然低沉说道:“我大唐李家,祖先乃道门祖师老子,朕以为,祖宗教训不可废,当大力宣扬祖先的一应言语教诲。故,礼部尚书颁旨给天下道、州、府,每一户人家当供奉老子圣像,供奉《道德经》,朕当亲自做注解,教化天下百姓。”李隆基有点生气,有点赌气,不提他对江鱼的欣赏,且说江鱼最近给他立下了多少劳?可有百多名天欲宫、地煞殿的妖人,直接间接的死在江鱼的手下。江鱼以自身吸纳满天毒雾,救下自己同伴的行径,更是让李隆基暗地里赞叹了不知多少次。
对于两个老和尚有心无心的将江鱼弄成重伤的行径,让李隆基察觉到,自己必须在某些事情上表态啦,有些歪风邪气,应该狠狠的刹一刹。你大善智、大威势不是要传佛么?咱就让天下百姓家里供奉道德经和老子圣像,用道家去感化百姓,看你佛门的和尚郁闷不郁闷。这也是敲打敲打某些人,不要以为和佛门的人勾结在一起,就敢做一些事情了。
这条旨意中玄虚极大,总之是弄得两个老和尚面如土色作声不得。李隆基更是冷笑道:“高仙芝无故挑衅,打伤朝廷大臣,削去军职三等,着他在阵前立。御史台送来奏章,弹劾他在蛮夷之国屠戮百姓,此举大伤我大唐容颜,着重惩军棍两百棍。”顿了顿,李隆基突然高声喝道:“朕登基以来,对于国事是谨慎又谨慎,小心又小心,好容易治理出一个太平盛世来。若是有人看不得这等盛世繁华,想要给朕捣乱的,可就不要怪朕手下无情。”
若有所指的狠狠的瞪了几眼朝臣中属于几个门阀世家代表的大臣,于是大家都明白,这话就是冲着柴风去的了。柴风毕竟是没有谋反作乱,毕竟只是稍微挑拨了一些是非,倒还轮不到李隆基下旨去把他怎么样,但是敲打一下边鼓,吓唬吓唬他,也是应该的。
李林甫则是面带冷笑,得意的瞥了一眼两个老和尚。大唐朝每家每户都供奉老子和道德经,这等举措一出台,佛门势力立刻会被打压得抬不起头来,看你两个老和尚还敢嚣张不成?“唔,这高仙芝分明是和两个老秃驴有一腿,而陛下最为忌讳的,就是领军的将领私营结党,要是能抓到确切的证据,嘿嘿,我李哥奴一家伙就让你们一辈子翻身不得!”
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李林甫又启奏道:“陛下,江鱼之事,看来真的只是两位国师‘失手’啦,这事情也就抛开罢,只要江鱼不死,这次的事情,臣,也就认啦。”将自己摆在了很委屈很无辜的位置上,李林甫说道:“只是,臣如今风闻长安城中,有那寺庙不守清规,收容民女留宿之事时有发生,此举大是败坏了佛门清誉。”
李林甫话刚出口,大善智就一声怒喝,大吼道:“胡说八道,我佛门弟子一心清修,怎会作出这等无耻的行径来?”大善智肚子里面正憋着一肚子的火哩,是不是自己师兄弟最近一段时间在李隆基面前的活动太少,导致李淳风他们占了上风?居然让天下人供奉道德经和老子圣像的旨意都颁布了,这可是贻害无穷的事情啊。眼看得情势对佛门不利,若是被李林甫再扯出几件负面的案子,他们两个和尚就可以打道回天竺啦!
李隆基面色一沉,沉声道:“果真有此事?唔,李林甫,你可不要胡说八道,这可要讲究证据的。”帝王心术让李隆基心里转了几个念头,终于还是决定顺水推舟,好好的治理一下这群和尚。从武则天时代起,佛门在中原的势力膨胀得太厉害,应该被清理一下了。前几年刚刚颁布了旨意削减和尚的渡碟发放,看样子还要采取更加得力的措施才行。
江鱼被打成重伤,就好似一个火引子,全面的引发了大唐在某些领域的振荡。原本就不对劲的佛、道两门,如今更是针锋相向,怕是唯一得意的,只有李隆基,以及那出了一口恶气的李林甫。
不过,这些闲杂的事情和江鱼无关,他甚至都不知道李隆基居然颁布了一条让人匪夷所思的旨意。此刻的他刚刚服下了救命金丹,刚刚从那垂死状态恢复过来,勉强吊住了一口气哩。一睁开眼,江鱼就看到袁天罡和李淳风满脸怒气的坐在自己床前,江鱼勉强抬起了手朝着两个老道打了一声招呼:“两位天师,却让你们看笑话啦,老子这次,可栽了大跟头了。”
李淳风想要说话,却被袁天罡抢过了话头:“无妨,你且静心修养,也不要管外面的事情。你如今体内道基几乎被毁,却也是一件好事,破而后立,你重新修炼玄,却是更加容易了几分。”顿了顿,袁天罡冷笑道:“这次的事情,我们却已经查清楚了,那柴风记恨上了你,故意唆使高仙芝向你挑战,却被大善智、大威势利用,平白让你吃了这一场亏。”
冷笑几声后,袁天罡阴沉的说道:“不过,你吃亏却也是件好事,两个老秃驴这等做,却让陛下看清了他们的骄横跋扈,这次在朝堂上,陛下就下了一条旨意,听得在场的几位大臣说,两个老秃驴的脸色很是难看,却是让我等心中大快啊。”
听得两个老道将今日朝堂上发生的事情述说了一次,江鱼是满头的冷汗,他怔怔的看着两老道苦笑道:“可是,我江鱼想的不过是升官发财、娇妻美妾,手里有花不光的银钱,天下没人敢招惹我,这就足够啦。这佛门、道门的纠纷,嘿嘿,我江鱼实力低微,实在是不敢卷进去。这一条旨意被颁发了下去,怕是两个老和尚恨死了我江鱼罢?”
李淳风微微一笑,拍了拍江鱼的肩膀笑道:“长安就是一个大水潭,你进来了,还想脱身不成?你不卷入我佛道争端,也已经卷进正邪之争啦。天欲宫、地煞殿,嘿嘿,却是我佛道两门联手和他们竞争哩,你杀了他们这么多人,你莫非还想轻松过日子?佛道之争只是教义之争,打打杀杀的事情极少有,但是正邪之争嘛,你且说你在他们手下重伤了多少次了?”
袁天罡也拍了拍江鱼的肩膀,微笑道:“还有,你大哥李林甫和那些朝臣的争执,腥风血雨却是比什么都残忍得多,灭门倾家,不过是几句话的事情。你早就进了这漩涡,只是前一阵子你一直在替陛下办那些隐秘的事情,没有接触罢了。以后随着你的官职越来越大,手上权力越来越多,你迟早真正卷进你大哥身边的是非中去,你又怎么脱身得了?”
两个老道看着满脸苦涩的江鱼,异口同声的笑道:“所以,你就一条道走到黑罢。好好养伤,等得伤好了,继续做我们的道门护,继续做你大哥的兄弟,继续做那花营的营头。道门也好,你大哥也罢,包括皇帝,都少不了你这小子哩。”李淳风更是补充了一句:“你放心罢,我们想要栽培你为我们在朝廷中最大的荫罩,日后你立的机会大把,你的官,是会越来越大的。”
袁天罡也笑嘻嘻的说道:“你更加要放心,你如今属下没有什么得力的人,咱们已经请示了师门长辈,一气仙宗旁支那一气剑宗会派出两个高手来帮你,却比你们花营的供奉要厉害得多,就是贫道,也不是他们的对手哩。”
“嗯?剑宗的高手?谁啊?”江鱼愣了一下,心中突然有一种极诡异的预感。
“嗯,叫做空空儿和精精儿的就是,他们以前在天下可是有大名气的。”李淳风一句话刚说出口,江鱼顿时翻起了白眼,嘴里含糊的说道:“他妈的,我就知道……”
春暖花开,春去夏来,几乎是一眨眼的夫,大半年的时间就过去了。江鱼终于驱除了体内的佛门禅,身体彻底的恢复。大半年的时间,江鱼深居简出,甚至就连净街虎的那一党人,江鱼都强忍着自己要喝酒、赌钱、闹是非的瘾头,强忍着没有和他们见面。这大半年中,里里外外的事情发生了很多,江鱼就好像一名旁观者,静静的注视着长安城发生的所有事情,从这些繁杂的事务中提炼出其中的精华,补益着自己的眼界和见识。不知不觉中,如今的江鱼身上已经带上了一种沧桑而成熟的气息。
杨洄和咸宜公主正式成亲了。从花营那里借出来的秘密档案中记载,咸宜公主很不屑的向杨洄坦白了自己拥有无数面首的事情,大受打击的杨洄差点没醉死,随后就一心投靠了寿王,似乎是想要借着寿王和武惠妃的力量抵挡咸宜公主的淫威。有两次,霸道的咸宜公主正在和那叫明机的和尚欢好的时候被杨洄撞破,咸宜公主居然喝令明机和尚将杨洄打得吐血而逃。这等皇家的粉色绯闻,也只能是在花营的秘密档案中,才有一点点隐晦的记载。
然后,就是张九龄升官了,以中书侍郎的身份参政事,正式拜相。对于这名曾经在身上放出无形气息吓得自己不敢还手的老头儿,江鱼的印象是很深很深的,不仅仅是锦湘院的那一次遭遇,更是如今李林甫的无奈――张九龄接替了张说的官职,也继承了张说的脾气,和李林甫针锋相对,斗得不亦乐乎,李林甫的党羽中很是有人吃了大亏。奈何张九龄深受李隆基重用,就连李林甫都一时半会没想到什么好子赶走他。
其次就是,按照张说临终前的遗言,张冰云嫁给了柴风。但是从花营密探的密报中可以看出,张冰云在柴家只是饱受虐待,并没有得到什么好的待遇。张说的几个儿子却也没从柴家得到半分的好处,反而是自己老父留下来的一点政治资本被柴家挖掘一空,那些老父的党羽,都跑去奉承柴家去了,反而是张家被丢开在了一边。等于是张说家已经被柴家吞并,柴家的权势却又大了一截。
大半年的夫,足以让江鱼这个在长安城抛头露面才不过几个月夫的年轻人暂时的被人遗忘。长安城每年都会有无数的年轻俊彦出现,每年都会有无数刚出现的俊彦静悄悄的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官场沉浮,原本如此,江鱼甚至都已经被很多人怀疑他是否已经死了。除了花营几个交好的朋友还知道江鱼蛰居在李府,其他人真的以为他已经被高仙芝一拳打死了。
说到高仙芝,就不能不多提几句。他领着数千兵马,最远的时候居然在葱岭打了一个转儿,劳无数,被削走的三等官职,却又升了回来。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成了安西都护府最为璀璨的将星。唯一能和他相比的,也许只有郭子仪。得了江鱼传授的全部望月宗门的郭子仪,境界提升的速度快得只能以恐怖来形容,竟然都快追上了江鱼的修为。他在河东一带很是和突厥人打了几仗漂漂亮亮的遭遇战,胜得干净利落,得到了李隆基极大的赏识和赏赐。
而最倒霉的,就是安禄山和史思明两兄弟。得了江鱼赠送的金饼,这两兄弟跑回去驻地,花天酒地了一段时间,也许是酒色淘虚了身体,两兄弟带着一队人马和突厥人征战了几次,屡战屡败,最后大败亏输折损了大批人马,被他义父张守圭亲自绑了,着人送来了京城,说是等秋后就要问斩。这两兄弟,若是没有人去帮帮手,怕是就要魂归地府。
披着一件宽大的鹤毛大氅――这是从袁天罡手上敲诈来的――江鱼静静的坐在李府后院的水池边,手里拎着一根拇指粗细的竹杆,将那池水中的几条鲤鱼逼得无处可逃。几条倒霉的鲤鱼,不管往那边逃窜,只要刚刚游出不到三尺,就会被江鱼一竹杆挑回原地,惊恐之下,这些鱼儿已经是陷入了颠狂状态,尾巴拍打得水面一阵儿水花乱溅。
“可怜啊可怜。”江鱼看着这几条鲤鱼,脸上露出了一丝古怪的笑容。在养伤的大半年时间内,江鱼的心态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一直以来,他都是被动的卷入了一个个的漩涡中,天欲宫,地煞殿,佛门,道家,乃至他和张冰云之间的感情,也是被动的卷入了李林甫、张说的党争而无疾而终。一直以来的被动,加上他这次真正差点让他死掉的重伤,让江鱼产生了一丝的明悟。
为甚我就要被人驱赶着卷入这些事情呢?为甚我江鱼不能主动的走进这些漩涡呢?